祓除咒灵的任务其实很枯燥。
不外乎找到咒灵所在地,下帐,然后进去找到再进行祓除,不会给它一点逃脱的机会,作为一级咒术师的织田作之助已经熟门熟路,并且跟流水线一样的完成了。
太宰治还以为是很有意思的任务。
具体表现为他在去任务的路上,都没有对旁边的树木表达了强烈的治疗颈椎和肩膀酸痛的**,还在到达地点后兴奋的踩着脏乱的地面,也不顾里面的灰尘就往里冲。
本来下了帐就在外面等候的江角晴斗一回头这太宰治就没了,他疑惑的看了半天旁边,附近也看了看,可他又得守着帐,到底还是没敢往里走。
‘织田小姐会发现的,对吧?’这么想着,他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果然不出意外,织田作之助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立刻像是逮鸭子一样,揪住了想要从她旁边冲进去的太宰治命运的后脖颈:“太宰?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
太宰猛然停下动作,竟然真的被掐住脖子一般,反倒是摆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让织田作之助不忍苛责。
她又松开手:“算了,果然你不可能安静的待在原地。”
她笑了笑:“和以前一样呢。”
太宰治愣住,然后下一秒夸张的捂住心脏,往后倒去:“呜哇,死而无憾了~”
“……”
织田作之助又逮住了他的后脖颈,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但她也说不出重话了。
她只能道:“你就在旁边看着,别动。”
太宰治微微笑:“好哦。”
他明明是这幅作态,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可织田作之助却感觉他并不开心:“你不开心吗?”
太宰治用了相当做作的语气:“没有哦,织田作看错了啦。”
好像还能看见他脸颊上两团椭圆形的粉红色。
喔……有点像是小熊软糖·悟。
织田作之助已经给五条悟卖萌摆手的姿态起好了名。
她认真地点头:“是吗。”
反正肯定是不开心的,只是他不承认罢了。
她多少能想象到,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已经死了,这还是因为坂口安吾间谍的身份,从而起到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不然森首领的计划也无法推行下去。
所以太宰治这样对情绪十分敏感,又以看透人心而出名的人,怎么会对坂口安吾还抱有朋友间的好感,完全不生出嫌隙呢?
……但他还是有好好答应下来啦。
一边进行任务一边分心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的眼中涌上了几分笑意。
*
当时,她问太宰治喊上安吾喝一杯的时候,他的目光往下垂了一下,下一秒他又像是活泼开朗的那些人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欢快:“我倒是无所谓啦,织田作呢?原谅他了吗?”
当年,坂口安吾是间接害死老板、五个孩子和织田作之助的凶手。
但,织田作之助本人也经历过这一切——除了性别不同,她对森首领这个幕后推手都能毫无怨言,对坂口安吾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情绪吗?
但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冷静,丝毫没有动摇:“我原谅他了。”
“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就要背负死去的那些人的重量,我想继续前行,带着他们一起。”
她好像是在笑,因为脸上的肌肉动了;又好像身处云端,因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个风筝,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线飞走,可是低头仔细看去,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颜色的线……黑色的、橘红色的、粉色的、墨绿色的、褐色的——还有最显眼的银白色。
不过旁边那根黑白掺半的线也实在是很显眼就是了。
反倒是太宰代表的黑色,混入吉野顺平、伏黑惠、夜蛾正道、日下部笃也等人的黑线其中,变得不起眼了。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心中是任何时候都无与伦比的畅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甚至让她想高歌一曲——打住!!!
她忽而呼出心中的郁气,脸上平静了下来,看着旁边诧异的青年:“太宰,你果然是个普通人。”
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心、难过,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人格,他是一个完整的,有着心灵的人。
她又重复一遍:“太宰,你是个普通人。”
普通的欢笑,普通的哭泣,普通的拥有想要珍惜的朋友。
太宰治忽然懂了她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他竟然真的生出了些许想哭的冲动,但不过几秒后,他就压下了情绪,闭了闭眼睛后,他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招人恨的太宰治:“我当然是个普通人啦,嘿嘿~”
只是他的声音无端的比往常低沉了些,似乎有些沙哑。
*
织田作之助三两枪就把咒灵祓除,然后收枪放入胳膊下的肩枪套,伸手拽住太宰治的领子:“已经祓除了咒灵,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所以不要往前冲了,这也在增加她的工作量啊。
太宰治看着那痛快死去的咒灵,从心底生出羡慕的情绪,他惋惜道:“好可惜哦……”
织田作之助:“可惜死的不是你吗?”
她念台词一般毫无感情的说:“好可惜啊,死的又不是你。”
——但是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着太宰治的眨眼,他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深刻叹息,鼓起腮帮子道:“可恶!织田作变坏了!”
织田作之助不为所动,把他揪出了帐,交到江角晴斗的手里。
江角晴斗下意识接过来后:“……”
很嫌弃的松开太宰治的领子。
太宰治:“……”
同样很嫌弃的迅速远离——织田作的动作太自然、顺手了,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江角晴斗拎住了后领。
有一个每天竭力奔向死亡怀抱的挚友是怎么一种感受?
织田作之助可以说是深受其害,尽管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而他挚友的具体表现为:
路过树木的时候夸赞树枝真美,弧度完美,一定不用担心挂上去会掉下来,然后自杀失败;
踩过松软土地的时候,猛然停下来‘哎呀,这土感觉不错,如果埋进去窒息而亡的话……算了,一定很痛苦’,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这些,织田作之助熟练的无视掉了,只要她走得够快,太宰治一定会跟上来的。)
最重要的是,看见看起来厉害一些的咒灵,他高高兴兴的奔着咒灵就去了。
“?!”啊这……
这个就不能无视了。
织田作之助已经习惯了这只不听话的太宰猫到处溜达,跟巡视地盘一样——每次和江角晴斗说‘看好太宰’,太宰治都在辅助监督的视线里转头没,然后出现在织田作之助的视线里。
还不是普普通通出现的。
有时揪着咒灵的尾巴,有时从咒灵头上的窟窿里掉下来,还有的时候拽着根不知道哪来的绳子,欢呼着‘哈利路亚’勒住咒灵的脖子,通过房梁和自身的重力加速度,制作了一个定滑轮(bhi),把咒灵拽上去,看着咒灵硕大的脑袋撞上天花板,它又发出‘知识……学习……背诵……全文……’的痛苦呻吟后,失去兴趣的松开手:“好弱。”
织田作之助:“……”
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之后,她默默感慨:“好惨啊。”
咒灵,落到太宰的手里,好惨啊。
怪不得会有那句话‘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成为了太宰的敌人’,织田作之助煞有其事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太宰治:“?”
吃过午饭太宰治期待已久的蟹肉大餐,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枯燥工作,期间太宰治挂掉了不知道多少个来自搭档的电话,然后非常高兴的关了机。
织田作之助:……
画面感出来了,已经能想象到国木田·恶龙咆哮·独步了。
到后来,每一次他们一出帐,江角晴斗就木着脸汇报:“很抱歉,织田小姐,我又没能看住太宰先生。”
太宰治略略略:“他好弱啊织田作,换掉吧~”
织田作之助皱眉:“他没做错,错的是你,太宰。”
“嘁。”
结果太宰治开始折腾起江角晴斗——也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江角晴斗长得和太宰治还挺像的,神似,都是卷卷的短发和看起来十分无辜的眼睛……江角晴斗拒绝承认自己眼睛看起来无辜,太宰治也拒绝承认。
但太宰治拒绝承认的是:“不!为什么是我像他,不能是他像我!”
这架势,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织田作之助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驻:“我说的是你俩很像,没有说谁像谁,如果算年纪的话,是你像……啊,是他像你。”
忘了,太宰不是十八,应该加上四岁,现在是二十二岁了。
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一下,旋即说:“唔……好吧,果然织田作还是向着我的。”
织田作之助:“我只是客观来讲——诶?”
江角晴斗:“织田小姐!”
“啊……”织田作之助呆滞的看着太宰治奔着河流就去了,跳水的姿势还挺标准的,她忍不住往下看了看:“河还挺脏的,你还好吗?太宰。”
她忽然懂了,有那么多隶属于太宰干部手下的成员吐槽他经常玩游戏,一定是因为他不玩游戏就会忍不住想去入水吧!
太宰治在下面像是一只咸鱼,明明是标准的入水姿势,又很快像是被水拒绝了一样漂浮上来。
他说:“还……嘟噜噜……还好……咕噜……”
挣扎了一下,他的头可算浮出水面:“哎呀,这个天气入水真是太舒爽了,还有放松身体肌肉的功效哦,织田作要来试一试吗?”
织田作之助挺想下水捞他的,但是竟然诡异的被他说服了:“真的吗?”
江角晴斗看她跃跃欲试,大惊失色连忙制止:“我来!我下去就行了!织田小姐还是在岸上等着吧!”
织田作之助失望的‘哦’了一声:“好。”
仔细想一想,她正在特殊时期,比平时容易感染,而且入水的话,会有血漏出来的话……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她决定不再回横滨了!
她低头又看了看河里的太宰治和脱掉西装外套和鞋袜、解开领带,马上就要跳进河里的江角晴斗,拿出手机,然后仔细想了想记忆中的这个电话号码,应该是没错的。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打不通的电话,现在已经能打通了,虽然不是打给一个人的了。
“啊,是安吾吗?”
“……是,这里是坂口安吾。”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太宰又入水了,明明说好晚上要和你一起喝一杯的……正好快到点了,能麻烦带两套衣服来吗?”
那边传来了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然后‘咣当’一声,归于平静。
“好,好的!织田作先……小姐……”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许的沙哑,好像不太冷静,也许是哽咽?
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两秒:“会不会很远?在我住的酒店集合吧?这样你就只用带一身衣服了,太宰和晴斗他们也需要冲个澡,万一感冒还在喝酒,会得不偿失吧?毕竟我们什么时候都能再聚——”
“太宰君果然没告诉我……”坂口安吾半晌可怜兮兮的突然道。
织田作之助:“……啊。”
你在在意这个吗?
等下——
“太宰,你没告诉安吾吗?”
太宰治已经被捞上来了,低着头撑在地上缓神,微卷的黑色短发贴在脸边,他还吐了两口水,显出狼狈:“咳……他很忙的啦,不会来的哦。”
坂口安吾:……
他忍不住幽幽吐槽道:“你看,他果然没告诉我……”
许是听见没动静,也正巧缓过劲来了,他抬起头,看到了织田作之助手里的电话,愣了一秒,灿烂笑开:“哎呀,被发现了~”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太宰,好像很开心。”
坂口安吾顿感不妙。
果然——
赤铜色中长发的女人诚恳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他知道错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但是不赶快回去,他们会感冒的,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晚上一起喝一杯吧……抱歉了,安吾。”
坂口安吾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出的‘嘟嘟’声,默默揉太阳穴。
——织田作小姐!你是什么地方盛产出来的老妈子吗?!不要男妈妈……奥,这个是女孩子。
不行啊!母爱变质怎么办——
关他什么事啊。坂口安吾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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