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之中。
崔氏俏生生的脸庞映在里头,费嬷嬷正替她梳头,一面嗔怪道:“王妃这些日子最爱躲懒,王爷都快回来了,您才起身梳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嬷嬷……”
崔氏捏着一缕头发,仔细地梳通,小声地撒娇,“王爷说了,许我多歇歇。”
费嬷嬷一脸满足,“瞧瞧,果真是不同了。”
崔氏澄明的双眸映在镜子中,里头盛着沉甸甸的欢喜,没错,他们不同了。
从前,齐铮回来以前,她总是严妆以待,不肯叫他看见自己没梳妆的疲懒模样,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不敢懈怠。
而如今,齐铮每每回来时,她甚至还没醒,他就会把带回来的小点心推到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长发。
安心又自在。
费嬷嬷在一旁瞧着,心道贵妃说的果然没错,那叫什么来着?
对了,恋爱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只看看王妃就知道了,从前胭脂铅粉,层层抹,细细画,美貌无匹,却少了几分生气儿。
如今就这么素着脸,双颊却泛着桃花一般的粉色,眸如点漆,真真不愧是澧国第一美人。
说话间,帘子叫人一掀,齐铮走了进来。
崔氏轻呼一声,费嬷嬷手上也忙活开了,三两下替她挽了个发髻,又要替她涂脂粉。
正在除外袍的齐铮看见了,微微皱眉,“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给王妃涂脂粉?”
费嬷嬷下意识以为他在责怪王妃怠慢,立刻道:“是老奴失职,本该午时叫王妃起身,老奴一时……”
见她如此说,崔氏细嫩的手指一把拉住了她,“不是这样,嬷嬷她……”
齐铮走过来,将脂粉盒子盖上了,随后将纸包搁在她面前,挠了挠头道:“本王的意思是,都这个时辰了,还折腾她做什么,就这么素着脸也挺好的。”
反正他媳妇儿上不上妆都美得叫人心醉。
费嬷嬷一愣,崔氏则按住了面颊,似乎有些羞怯地看着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芙蓉糕。”
提到这个,齐铮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古怪的女人,心头有些不快,正想着,一块甜糕却递到了他嘴边,“王爷,吃呀。”
齐铮张口接了,甜味在嘴里散开,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崔氏也咬了一口,惊喜地道:“这糕点似乎同那日越妃娘娘赏的很是相似。”
越妃?
他立马变了脸色,细细问道:“她赏了你糕点?什么时候?东西呢?”
崔氏惊讶地看着他,逐字逐句地回道:“就是上次同公主一道去驿馆的时候,后来妾身回了趟国公府,糕点留在了贵妃娘娘那。”
齐铮一愣,继而问道:“她吃了?”
“没有。”崔氏糯糯地道:“娘娘说那糕点有股子怪味,定是坏了,所以给丢了。”
说起这个,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好的糕点被她放坏了不说,还给了贵妃娘娘,好在没吃……
齐铮思忖片刻,盯着自家媳妇儿,难得严肃地交代了一番话,“往后谁给的东西也不准吃,知道吗?”
崔氏哽住了。
这话她听过不少次,可大多都是她娘跟她说的,在她大概七八岁的时候。
她严重怀疑齐铮把她当成幼童了。
见她发蒙,齐铮正色,坐在她面前,又强调了一遍,“不准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别管是谁,听见没?”
“哦……”
崔氏被他捏了捏脸,忍不住往后躲,一阵子过后,齐铮还是心中不安,起身道:“不成,这件事我要问个明白。”
说着便要出门。
谁知刚走到前厅,就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是林淮,后头还跟着他大舅哥,崔氏的嫡亲哥哥崔长云。
这个组合,有点新鲜。
林淮面容严肃,崔长云亦是如此,看得他有些不解,“这是……”
“王爷,臣想跟您说一说越妃的事。”
齐铮蒙了,今天的事似乎都是围绕着越妃的……
“好。”他点点头,“咱们去书房叙话吧。”
二人先行,身后,崔氏出了门,正巧见着了崔长云,惊讶地道:“哥哥来了,我竟不知道。”
崔长云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妹妹,往后你离那位越妃娘娘远一些,尽量避开她。”
崔氏茫然道:“为何?”
书房之中,齐铮也提出了一样的问题。
“为何?”他很是不解,“她与王妃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
林淮叹了口气,“王爷,您可还记得您幼时的事?有一位膳堂的小宫女,呈了一盏甜汤给您……”
在他的声音里,齐铮似乎影影绰绰地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和那个哭成了花脸猫的小姑娘。
他身份尊贵,幼时接触的都是些王公贵族的女儿,一个赛一个骄矜,同人说话时下巴扬的高高的,生怕失了身份,他的妹妹齐玥就是这样的。
是以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哭的这样可怜。
尤其还是个姑娘家。
他不忍心,就想逗逗她,实际上那碗汤蜜汁放多了,甜得齁人,可他还是忍着喝了,对她说了一句,有点甜。
他也不知道这些记忆为何如此清晰。
林淮继续道:“这位小宫女长大以后,被澧王看中,叫人收了她做养女,送到了皇上身边,就是如今的越妃娘娘。”
实则这事说起来也有点尴尬,这毕竟是后宫的事,但皇帝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顶悬在他本人头上似绿非绿的帽子,一门心思扑在宁兮瑶身上,于是林淮就被推出来解决这件事了。
万年工具人,实锤了。
“王爷,您……”
看着齐铮的表情有些复杂,林淮琢磨着万一要牵扯出一段竹马情那就坏菜了,于是试探着问道:“眼下,越妃娘娘的举动说明了她对过去那段旧事念念不忘,您看……”
齐铮深吸一口气,猛然道:“没错,本王记得她,可当时本王帮了她,如今她怎么反过来要害本王的王妃?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林淮愣住了。
可齐铮说的似乎没错。
这的确算恩将仇报,不过只是出自一个情字。
可惜齐铮这个老直男根本不懂,还格外愤怒,“早知道本王就不帮她了。”
得,这是半点私情都没有。
林淮叹了口气,把折扇一收,说道:“王爷的意思,臣明白了,臣这就回去转达,这段日子请王爷提醒王妃,万事小心,说句不该说的,这位越妃娘娘的心机,非常人可比。”
齐铮点点头,他自己的媳妇,他当然会好好护着。
不仅如此,他还对崔氏生出了愧疚感,崔氏这些年明里暗里受得磋磨,与他脱不开干系。
“那臣先告退了。”
林淮回了驿馆,却发觉皇帝并不在此处,可李德却在,于是他问道:“李公公,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