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夜休整,众人再次上路,骏马在官道上疾驰狂奔,扬起漫天的沙尘。
突然,香怡冰勒紧了马缰,风驰打了个响鼻,踢踏着蹄子停下,紧跟着其他人也顿了下来。
这一停住就能清晰的听见,方才被轰轰马蹄声所掩盖住的呼救,微弱的自一侧半人高的草丛中传来。
“救命,救命,救救我……”
“救救我娘!来人啊,救救我娘!”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掺杂着孩童细声细气的哭声。
香怡冰打了个眼色,龙一纵身一跃,下马查看。他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将大片大片疯长的荒芜杂草砍断,小心警惕的走进草丛中,脚底发出“咔嚓咔嚓”踩断枯枝的声音,没走几步,一对母女顿时映入眼帘。
母亲是一个孕妇,半坐着依靠在一棵枯树上,满脸汗珠,面色苍白,旁边的地上落着几条麻绳,想来方才是被绑在了这里。孩童看身形有六七岁的样子,干瘦干瘦的,背对着他依在女子的怀里嚎啕大哭,看不见面容。
女子大喘着气,此时荒草被龙一砍断,她也见到了外面的香怡冰等人,眼中一丝希望的光芒闪过,伸出手就朝着龙一抓去,声若游丝:“少侠,救救我,救救我,我就要生了!”
龙一抿了抿唇,眼中现出了几分狐疑的神色,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这么两个人?
那女子看出他的怀疑,赶忙解释道:“少侠,我和夫君路经此地,糟了山贼,他们人数众多,夫君被残忍的……杀害了,看我怀有身孕才留了我一命,少侠……”
她说了这几句话,已经再次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然而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龙一只冷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暴起,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把兵器,紧跟着那孩童也转过身子,竟是一个侏儒,手中长剑直刺入龙一的后心要害!
两人本是奉了燕南飞的命令沿路埋伏燕南锡的第二关,本以为伪装成这样,燕南锡必会过来查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和孩童必然不会引起怀疑,到时趁他不备定能一举将他毙命。
可是谁想的到,与他同行的竟然还有别人,来查看的人也并非燕南锡,这下两人顿时慌了,无奈之下也只有拼死出手。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龙一后心之时,他反手挽了一个剑花,其速之快,那个侏儒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倒地。
染血的剑尖收回的同时迅速偏了偏头,前方一枚袖箭自他偏头的瞬间从耳侧呼啸划过,“噗”的一声,钉入女子的咽喉!
铿!龙一将长剑入鞘,大步走回,恭敬的对香怡冰道了声谢。
燕南锡不由得疑惑,唇角牵起丝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龙侍卫,你如何看的出她们有问题?”
其实若要是他,直接就不会理会这两个人,不论是真是假,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他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安危为不相干的人冒险。柳丝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东北的方向失望的摇了摇头,大哥啊大哥,跟我作对了这么久,你还是不了解我。
说起这个原因,燕南锡不清楚,其他人却是都明白的很。
山贼?境内的山贼土匪早已经被弑天给剿光了,弑天由南至北,这路线都是有数的,哪怕还有余党也不该在东北的方向,眼看着上一个剿灭的宅子就离着这里不远,几日的路程而已,这里的山贼怎能不怕?估计早就解散,吓得回家种地去了!
经过了前两日的刺杀,再加上岭南王一早就有过预料,所以当第三日官道上无端的出现了数不清的毒蛇时,众人早已经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
红的绿的各种诡异艳丽的蛇,密密麻麻的向着众人的方向匍匐着,“嘶嘶”吐着信子,一看这颜色就剧毒无比,若是被咬上一口,估计是连重伤的可能性都没有,必是当场毙命!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燕南锡的身上,龙二三人更是仰望不已,你究竟是杀了他老子还是奸淫了他媳妇啊?
燕南锡笑的温软,一点罪魁祸首的负罪感都没。
就在这时,远方一声哨子,吹出了一个奇异的尖锐音调,含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大批的毒蛇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快速的蠕动着,潮水般向着他们涌来。
因为前面两次所有的刺客都已经死了,燕南飞也并不知道这次同行的还有一个战神,一个香怡冰,一个神医。
所以此时,香怡冰只淡淡的叹了口气,看向卫殷离,淡定伸手。
卫殷离再一次感觉到了无边的委屈,眉毛狠狠的皱了皱,他这神医自从跟着香怡冰开始,就一直干着这种丢份儿的事。
接过卫殷离递过来的瓷瓶后,香怡冰将盖子打开,瓶子里的药粉朝着前方一洒,毒蛇顿时集体歇菜。
同一时间,岭南王抽出闪电腰间的长剑,将远处隐匿着的人,直接钉死。
搞定!跃过满地的毒蛇尸体,香怡冰歪着头问:“他为了杀你,倒是找了不少的能人异士。”
燕南锡挑了挑眉,空濛的眸子里说不清是笑意还是冷意,确是煞费苦心。
忽然天空中一阵“咕咕”声传来,岭南王伸手一招,将鸽子腿上的信桶取下,展开信笺。
半响后,他抬头道:“流田已经耐不住了,开始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众人再次出发。后面的暗杀并没有停止,一波接着一波。当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源源不断层出不穷却又可笑至极的刺杀手段出现时,就连岭南王都不由得想要仰天长叹,这燕南飞究竟是有多愚鲁蠢笨!
那一次失败,卷土重来,二次失败,继续重来,三次失败,依旧重来的精神,实在是让他们佩服了一把。
锲而不舍,永不言弃!这想要杀燕南锡的心,究竟是有多执着啊!一路无惊亦无险,这些刺杀也不过给几人当做行路中的调剂罢了。
直到七日后,一路翻过平原低丘,燕国的边关已经遥遥在望。燕南锡指着远方一片巍峨的山脉群说道:“翻过东麓山脉,就到了。”
东麓山脉峰峦叠嶂,连绵起伏,蜿蜒至百里而不绝,山脚下楚堰江水势湍急,滔滔滚滚,横揽燕国西北,好似一道铜墙铁壁,而燕国的军营正在东麓山脉的山脚低矮处。
望山跑死马,想来翻过这里,也要个三五日的时间。众人向着东麓山脉疾驰。
香怡冰不解的瞥了眼自前两日起,就一直皱着眉峰,纠结不已的卫殷离,他的眸子依旧呆滞,可就是给香怡冰一个感觉,他有心事。
好吧,卫殷离竟然也会有心事……
终于,卫殷离缓缓的移动脖子,一寸一寸的转过头,呆呆道:“师傅,有话,给你。”
香怡冰眉梢一挑,自动翻译过来,是他的师傅云山颠道人有话,要卫殷离带给她,或者并不是带给她,自从她在渠城重遇卫殷离起,他就没再见过他师父,想来要带给的是这具身体从前的主人香怡冰。
香怡冰点了点头,既然她接收了这个身体,自然而然的也要接收这个身体所带来的一切,她问道:“什么话?”
卫殷离再次皱起了眉,眼神迷茫:“忘了。”
香怡冰差点一跟头从马上栽下去,翻了个白眼,莞尔失笑,他师父也是个奇葩,竟能让他带话。
策马疾行,秋风呼啸,吹起香怡冰的发丝,抽打在脸上极疼,她将头发拢了拢,再问:“那之前为何没说?”
“忘了。”卫殷离依旧答,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茫然的望着前方,思索。
香怡冰也没再追问,他师父将他养大,必然是了解他这奇异的脑回路的,既然是让卫殷离给带的话,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
一侧的岭南王虽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却也没放在心上,殊不知他此时的忽视,让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就要以头抢地,咬碎了一口钢牙。
此时的岭南王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目视着前方并未转头,沉声问燕南锡:“本王一直好奇,年仅九岁的十一皇子倒说的过去,其他的皇子中你为何单单放过了燕南飞?”
燕南锡笑了笑,实话答道:“为了保命。”
岭南王眉峰一皱,这保命自然不是指的燕南飞,那么就剩下……
燕皇燕召!想来也是,凡身处高位的人,从来都是疑心重重的。
燕召如今不过才四十多岁,往少了说起码还能再活十年,而燕南锡已经二十了,等到他退位之时,他这个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的儿子也人到中年,究竟等不等得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燕南锡留下一个大皇子,做出一副两边势均力敌的表象,让已经心生忌惮的燕召,还存着两个儿子互相削弱的期待。
到了那时,他退位之际再册立如今刚满九岁的十一皇子,正是皆大欢喜。
三年前的燕南锡为了保命,留下燕南飞,可如今他羽翼已丰,却还留着燕南飞……
岭南王没有再问,燕南锡却已经在心里苦笑答道,他只是,不想弑父。
突然,岭南王勒紧了马缰,一双鹰目中含着冲天的煞气,燕南飞能得到他单独前往赤疆的消息,燕召又岂会不知?
三年前的燕召已经忌惮,三年后的如今,燕南锡的存在更会让他如鲠在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独行的路途上,将他不知不觉的毙命在此。
燕南锡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关键所在,淡淡的点了点头,湛湛嗓音答:“也许。”
他狭长的眸子望向东南的方向,仿似跃过了千山万水,看到了燕的京都汴荣,其内由着一片空濛渐渐染上了几分凉薄的冷意。
父皇,莫要逼我……
山中草木栖息,山石肃远,气候比起山下更是深寒。尤其是此时,夜风呼呼的刮着,回荡在山洞内的回声,仿若鬼枭夜啼。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处在上山途中的山腰,山洞里燃着篝火,火光颤颤巍巍,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每个人的脸颊都被火光映照的通红一片。
香怡冰披着一件白色大裘,纯白的狐狸毛极为保暖,将她裹在其中显得娇小而纤弱,偎在岭南王的肩头,红唇微微上翘。这人明明说的是轻装上路,却还记得给她带了件大裘。
岭南王依旧还是一身墨色的锦袍,他内力深厚便是到了冬天也不必穿的太多。
他自一旁的柴堆里捡了几根干枯的树枝,随手丢进篝火里,火苗顿时燃烧的更旺了些,升起股烟气。回头抓过香怡冰的手,放在手里揉搓着,声音如海滩细沙,温和问:“还冷不冷?”
香怡冰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冷。”
龙二递来两串烤好的馒头片,路途中带的就是馒头干肉等等易存易放的干粮,到了这会儿只剩下了馒头,这等天气里冻得邦邦硬,甚至表面都凝了细细的冰碴子,绝对能当凶器使,牙口不好的指不定都能把牙给崩掉了!
正好点起了篝火,香怡冰提议用剑将馒头片了,串在树枝上翻烤,烤的焦黄焦黄的,酥酥脆脆,亦是另一种风味。
自然这片馒头的剑是闪电的,众人里面就他最好欺负,硬是捧着战场杀敌的长剑干起了这等厨房里的细致活,心疼的直哆嗦。
香怡冰接过来嗅了嗅,果然香气宜人。她自己吃了片,又塞了片进岭南王的嘴里,凤眸清亮。
燕南锡尝了口,挑了挑眸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应该不是你们那里的吃法。”
岭南王撇了撇嘴,最是瞧不起他这满脑子的曲里八拐,有的吃就吃,非要弯弯绕绕的套到香怡冰的来历上。
香怡冰头不抬眼不睁,只淡淡的回了句,“那是哪里的?”
燕南锡耸了耸肩也不尴尬,径自吃的惬意,他狭长若柳丝的眼睛微微眯着,吃的专注且慢,细嚼慢咽,一片粗劣的烤馒头,硬是让他吃出了龙肝豹胆的高贵优雅。
岭南王朝着洞外瞧了瞧,鹰眸锐利:“估计快要下雪了。”
“下雪?”香怡冰稍稍来了兴致,转头问:“如今尚未入冬,这么早就下雪?”
问完后想了想,这边的天气若算起来,估计长安的深冬也比不得的,下雪也正常,柳眉一皱,说道:“若是下雪的话,流田的地界常年积雪,最是擅长雪战,两国之间燕国更失了胜算,这场仗……”
燕南锡却不担忧,笑的春风拂柳,接上她的话:“丫头不必担心,燕国原本也非流田的对手,流田选择此时开战也是这个原因,天时地利都应了,若是在春夏两季,想来流田还要再掂量掂量的。”
香怡冰翻了个白眼,心下冷笑,她担心什么,两边打的不可开交两败俱伤才好,否则她如何渔人得利。
她迅速的吃了个饱,整个人都缩进大裘里,窝在岭南王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休息。
岭南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哄孩子一样的温柔,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了幸福的浅笑,甘之如饴。
这笑落在燕南锡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山洞口,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的一片荒芜,眼不见为净。
一棵一棵的枯树张牙舞爪的伸向天际,枝叶凋零,走兽绝尽,很有几分荒凉之感,地面结了层薄冰,覆在沙砾乱石上,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他这一站就站到了半夜,寒风扑到脸上,针扎一般的疼痛。
身后脚步声轻轻响起,一阵松香传来,这来人是谁自然是明确,他没回头,目视着前方,声音清润:“睡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岭南王却听出了赤裸裸的讽刺,媳妇不睡着,不敢动。
他将这自动归结为孤家寡人对他们夫妻情深的嫉妒,嫌弃的斜了燕南锡一眼,那神色中很有几分满足。
其实燕南锡也不知道他那讽刺的语气从何而来,他该是不以为意的,然而一出口,却成了这般。
也许真的是嫉妒,他一直将这个男人当做对手,然而不可否认的,他及不上岭南王,这人已经有了一切,岭南王的地位,战神的尊崇,如今,还多了那个女人。
岭南王并不知道身侧这人一瞬间,脑中转了这样的心思,转而说道:“等到下山之际,他的埋伏也差不多该到了。”
越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人的警惕性就越是松弛,再加上一路来燕南飞已经用过各种各样拙劣的刺杀方式,到了下山之际,必然会放松警惕,到那时,就是燕召最好的刺杀时机。
提起这个,燕南锡的眸子骤冷,唇角却始终扬着个浅浅的弧度,他仰头望着天际,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这时,卫殷离也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山洞里的空气窒闷,身有洁癖的他自然是受不了。
三人一时无话,当然,这样的三人组合,也不可能聊出个花来,对立合作关系不明的岭南王和燕南锡,二人之间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再加上个傻乎乎愣不拉几的木头神医,一时气氛诡异的很。
半响后,岭南王率先问道:“你为何给他机会?”
燕南锡此次单独到赤疆,并非是必去不可的,也并非一定要独身一人,他这么做明摆着是给燕南飞和燕召对付他的机会。
卫殷离慢慢转动脖子,目光落到说话的岭南王身上,呆呆的看着。
燕南锡将洞口的大石扫了扫,脚下一跨,随性的倚在了上面,以他的功夫自然也是不怕冷的,内力沿着周身运行,立马就暖和了过来。
他环着双臂缓缓勾了勾唇,笑的无奈,声音极轻:“也许……没有埋伏。”
他淡淡的说着,却连自己都不相信,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冉冉上升,渐渐消散了。
的确是给他机会,却并非只是给他对付自己的机会,他更想的,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放过他的机会。
卫殷离再次转头,看向燕南锡,目光呆板。岭南王自他的语气中猜到了几分,却不确定这答案是否为真,刚才那句话和他印象中的燕南锡全然不同,不再隐藏不再遮掩不再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彻。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袒露出了心底的情绪,那是一种渴望。他希望燕召不会埋伏的渴望!
岭南王不由得失笑,他摇了摇头,语气嘲弄:“这世上,最经不起试探的……就是人心。”
既然燕南锡希望燕召不会埋伏,很简单,只要不给燕召这个机会就可以,只要没有这样的机会,燕召不论心里怎么想,却永远也做不到弑子的行为。
然而燕南锡却想试探,他知道燕召忌惮他,却还怀着一个渴望,也许燕召依旧顾念父子之情。所以他创造出一个机会,大大方方的摆在燕召的对面,你来选。
杀,还是不杀?这个选择的结果,也决定了燕南锡今后对待他的态度。
尽管燕南锡是希望燕召选择“不杀”,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机会既然给出了,岭南王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埋伏必有!他嗤笑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大步走进了山洞内,还是给媳妇当枕头去。
卫殷离呆呆的望着岭南王的背影,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区别。然而燕南锡此时却是心下巨震,脑中一直回荡着岭南王的话。
在燕南锡的心里,岭南王的定位,一直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并非是说他真的是个莽夫,却是因为但凡可以直来直去的事,他从来不屑于用计谋。
直接的、正面的、霸道的、雷厉风行的。
说的好听了,这是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但是在燕南锡的眼里,却是很有几分痴傻的,在他看来,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过程手段什么的皆不重要。
若能立于山巅,哪怕是伏尸万里,又有何可惜?然而此时此刻,燕南锡只自嘲的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岭南王的评价:这就是你和云睿泽的区别。
燕南锡叹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么简单,只要不给他机会,只要不试探,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他从大石上坐起,哂笑着走回山洞。直到洞口只剩下了卫殷离一人,他微微蹙着眉,极力的思索着两人刚才的话语,最后摇摇头,不懂。
等到众人下到了东麓山脚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雪。雪并不大,飘飘忽忽在半空飞舞着,落到地上的一瞬立马就融化成了一个水晕。
夜深露重,香怡冰的头发上反射着几点雪花掠过的光影,她遥望着面前的楚堰江,渡过了这条大江,对面就是燕国的营地了,远远已经能望见星星点点的篝火通明,遥遥衬着暗淡的天幕,照亮了一方夜空。
江中波涛隐隐起伏,水波若明若暗。江水的湿冷凉意拂来,叫人格外的清醒,似乎身体的感官都在这沉暗的黑夜里无限的伸展开来。
香怡冰微微闭目,半响唇角一勾,睁开眼睛的一瞬对上的就是岭南王锐利的鹰眸。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传达着对方才明白的默契。
就在众人皆未言语的时候,冰冷的江水蓦地生起澎湃怒浪!月色下,江水中森寒的白光一闪,反射出无数的杀机汹涌,刀刃骤起!
数十刺客自水中暴冲而出,眨眼已经落到了岸边,无一不是训练有素内力深厚之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杀气沉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岭南王还有心情挑了挑剑一般的眉毛,撇嘴道:“你倒是好算计,让本王给你当保镖!”
话音落下,他脚尖一点,搂住香怡冰倏然后退,转眼间,已经远离了战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