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冰坐在床边,却见昏迷中的燕南锡眉目微敛,似是有些痛苦,接着又慢慢舒展开来。香怡冰忙把了下脉,脉象渐渐平稳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起了作用,过了一刻钟,昏迷中的燕南锡便幽幽转醒。
突然看到坐在旁边的是香怡冰,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意,不过很快地便将这抹神色收敛,她这般明媚动人,而他注定了是个病秧子,生命不知何时走到尽头。如此一想,心中黯然,轻轻地唤了一声:“丫头。”
声音中带着极压抑的感情,隐忍而痛苦。
香怡冰见燕南锡已经醒来,脸上顿时带了丝笑意,道:“你醒了。”
燕南锡望着她的笑容,如同刺破云层的阳光,灿烂而明媚。他只觉得自己静如止水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他的唇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为什么,他再次碰到她时,那样地迟。
望着香怡冰那关怀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灰色吞噬,越来越暗,若是他再也醒不来了,他便再也望不见她的明媚笑容了。
如果,他再也醒不来,他可以不可以告诉她,这样她或许会记得他了。
“你怎么不令人告诉我,你的伤伤得很重!”香怡冰皱起双眉,声音中带了几分严厉,即便是有起死回生的药,她也不确定再迟些能不能救得了他。
燕南锡并不回答香怡冰的话,突然微笑起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脸庞上带起了两抹红晕,他望着香怡冰,眸子如同被清水洗过一般,清澈而明润。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香怡冰,一字一顿道:“丫头,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你只是那边陲小镇的医生,而不是岭南王妃。”
香怡冰有些怔忪,过了片刻才随意地笑道:“我一直是医者啊。”
“不,我希望你只是我的小丫头。”他的嗓音很轻,很飘渺,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庞,期待着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不一样。
香怡冰没想到燕南锡会在这个时候与她摊牌,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累了,应该多休息。”
燕南锡的眼中有些失落,却仍旧是坚定地望着她:“丫头。”
“燕公子,你知道,我一直是将你当做朋友。”
燕南锡轻轻地笑起来,眼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过你。即便是我不再这个世上了,你还能想起有那样一个人,默默地喜欢着你。”
香怡冰当下复杂,甚至还有一丝难言的感动,可她却必须要与他说清楚:“我们……”
“你只会将我当朋友,我明白。而你与我而言,是最特别的。”
燕南锡一口气将这些话说话,因为说得急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心里突然觉得满足,藏在心里已久的话,终于都与她说了,这样他便觉得安心了。
香怡冰还想说些什么,一直在外听不到屋内动静的太后,愈发的着急,推开门便走了进来,一看到燕南锡已然转醒,便忙上前,道:“南锡,觉得怎么样了?”
燕南锡看了一眼香怡冰,眼中闪过淡淡的依恋还有一丝恍然道:“外祖母,南锡刚才似是看见母亲了呢。”说话间脸上似是带着一丝晃然。
太后看着他这表情,不禁心里一痛,脱口道:“不会的,不会的,雅儿已经离我而去了,你不能,肯定不会的……”
太后说着说着似是哽咽了般,甚至转回身拉着香怡冰的手,似是求证般道:“冰儿,你说,南锡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香怡冰肯定道:“嗯,不会有事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调养罢了。”
冰儿这般说只是安慰自己吧,燕南锡不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太后得到肯定,可看到燕南锡这般,又是不放心,开口便道:“冰儿,你这段时间便留在这里帮南锡调养吧。我相信,只有你才能最好的照顾他。”
香怡冰知道白曼陀罗的药效不错,只不过燕南锡是被岭南王所伤,若是他真有个万一,她还真是怕,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燕南锡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心中带起无限的欢喜。
太后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才想起燕南锡为何会伤了?疑惑间便问道:“南锡,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可是有人欺负你?”
说到最后声音带上了一丝凌厉,太后毕竟是久坐后宫之人,声音中尽是威严。
香怡冰心里一下紧了起来,若是太后知道,是云睿泽伤了燕南锡,那可如何是好?
燕南锡定定的看着香怡冰,她担忧的神情尽收眼中,终究,他还是不忍让她为难,哪怕只是伤心也好,想着便扯出一个笑容,似是有些无奈,对太后道:“外祖母说什么呢,是南锡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却不想竟是摔的这般严重。”
香怡冰抬头,看着燕南锡那般淡然的神色,心里便不由更加地愧疚起来。
太后见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道了几句以后要小心些才好,又仔细的吩咐香怡冰一定要帮他好好调养,香怡冰只一一应了。
许是这般情绪波动过大,太后便觉得有些乏了,见燕南锡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便先回了宫,派人送了些补药来。
香怡冰给燕南锡开了些温补的药,总觉得碰到燕南锡尴尬,便自己拿了药去厨房慢慢的煎起来。等她煎完药出来端着碗出来,便看见岭南王站在门外。
他自知道香怡冰又来到这儿之后,心中便有些恼火,此时一双眼中带了几分阴霾。
岭南王微微挑了迤逦的眼梢,凤眼微眯:“你答应了母后留在这里?”
香怡冰并不欺瞒:“嗯……”
“岂有此理,堂堂岭南王府的王妃有家不归,却住在这种地方!”经过昨天一夜,他对燕南锡已没有那般愤怒,可还是不希望香怡冰跟他独处。
香怡冰生怕他又在这里闹事,可还是忍不住怒瞪着他,道:“你还说,若不是你那一拳,燕南锡怎么会伤的这般重呢?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知道不知道?”
岭南王有片刻的沉默,自甜蜜之后,他半点都不想与香怡冰起冲突。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住心中那股怒意:“那我也要住过来。”
香怡冰惊讶的抬头望了岭南王一眼,却见他理所当然道:“本王的王妃在哪里,本王便在哪里。”
“好吧,那随便你!”
岭南王挑了挑眉,跟在她的身后,想让香怡冰与他独处?门都没有!
在香怡冰的精心调养下,燕南锡的伤势慢慢的好转,若岭南王不在眼前走来走去,时时刻刻在燕南锡面前秀夫妻恩爱,只怕他的伤势会好得更快。
燕南锡刻意瞒下的事实,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太后看着眼前这一早便来请安的五皇子,不觉面露慈祥,在她心中,五皇子是最懂得她的心的人,他每次给她带来的礼物都能送到她的心坎儿里。
自他游学归来之后,每日辰时都会坚持来替太后请安,太后觉得他有心,倒是对他十分喜欢。
五皇子脸庞儒雅,带着一派温煦的笑容,他对着太后行了礼,道:“见过皇祖母。”
太后开口道:“起来吧,难为你天天来哀家这请安了。”五皇子缓缓起身,一脸的笑意,道:“皇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呢,给皇祖母请安,非卿可是愿意至极。”
太后的脸上带上了慈祥的笑容,道:“你这孩子,就是嘴巴这般会说。”
五皇子笑着,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般,道:“皇祖母,听说燕三皇子受伤了?如今可好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嗯,多亏了冰儿,现如今已无大碍,哎,那孩子,也太不小心,走路都能摔成那样。”
五皇子似是惊讶:“走路?”
太后点头,却看五皇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便问道:“怎么了?”
五皇子长身而立,微微皱眉头:“孙臣倒是听人说,似是皇叔将燕三皇子打的,也不知是不是呢。”
太后的身体猛的前倾,神色很是惊讶,道:“这是为何?”
“似是,皇婶与燕三皇子有些……有些不清楚的地方,皇叔这才生了气。”五皇子说的很是为难,微皱起眉,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太后却是满脸的怒气,回想那日去看燕南锡的情景,心下便是一沉,自己居然还叫香怡冰照看他,这真是……
她的脸上不由带上了怒气,马上道:“去宣岭南王妃进宫。”下人得了命令急急的出宫去宣,五皇子的唇角似是闪过一丝笑意,片刻即逝,抬头道:“孙儿在这似是不妥,便先行回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脸色并不好看。香怡冰刚见到燕南锡服药睡下,便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她一进芳华殿,便觉气氛有些不对,抬头见太后紧绷着一张脸,不似往常那般笑容,心下微讶,脚下缓缓地上前,恭敬的行了礼,道:“冰儿见过母后。”
太后淡淡道:“起吧。”
香怡冰起身,道:“冰儿谢过母后。”香怡冰微微抬眼,太后正紧绷着脸审视地望着自己,心下有些疑惑,便听太后问道:“冰儿,哀家问你,你是如何与南锡相识的?你与他,是何关系?”
这话一出,香怡冰心下微惊。
可她很快便明白过来,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了,想必太后是听信了谗言呢,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心里暗暗讽笑,这般,便以为可以陷害到她么?面对太后咄咄逼人的质问,香怡冰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有些事会越描越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她知道太后对她是真的关心,那么……
香怡冰面上盈着一丝痛苦,眼中似是蕴含了泪水,抬头看向太后,缓缓地回忆道:“母后可知,冰儿曾经失踪过一段时日?”
太后虽那时在九华山祈福,回来却也是听说过的,便点了点头。
香怡冰继续道:“之前冰儿与睿泽一道去北边边防,一日得了空便去雪山赏景,本是极好的消遣,却不想,那日差点便成了最为后悔的日子。”
太后看着香怡冰脸上惊慌的神色,不由提起心来,仔细地听着这段往事。
“我与睿泽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居然发生了雪崩!母后不知道,雪崩有多可怕啊,整座雪山就突然裂开了,就裂在冰儿的脚下!”
“冰儿跌入黑暗时,便想这辈子怕是就这么完了。”
香怡冰说到这里,似乎是后怕一般,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讲述得并不激烈,似是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可太后却听的心惊胆战,这人掉落在雪崩缝里,还有得救么?
不由问道:“然后呢?”
香怡冰脸上的神色越发悲戚起来:“冰儿似乎从很高的地方坠落,却并没有死。冰儿侥幸捡回一命,却发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正当冰儿挣扎着要回去找睿泽的时候,却被几个黑衣人追杀,要谋财害命,而这个时候,冰儿体力不支,又惊又恐,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才发现有人救了我!”
“救了你的是?”太后紧接着问道。
“是三皇子,三皇子的马车经过,阴差阳错地救了冰儿。”
太后也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小声地说了句阿弥陀佛。
“冰儿对三皇子十分感激,他却说只是举手之劳,未料到冰儿离去之时,正好见到他犯病,冰儿懂得医术,便医治了他,又发现他慢性中毒,便花了些时间替他医治,便将他的腿疾也治好了。”
“他救了我一命,我便将他当做好朋友对待,未料到他还真是睿泽的晚辈呢,不枉我们相遇一场。”
太后看着香怡冰讲述的这般淡然,听得却很是吃惊,看着香怡冰满脸的疼惜,道:“母后从来不知道冰儿遇到了这番波折,吃了这般的苦,幸好幸好呢。这倒真是你与南锡的缘分了,他救了你,你也帮了他,这般相处是极好的,来,给母后看看。”
香怡冰抬手抹了抹眼眶,上前几步到了太后跟前,道:“如今已经没事了,母后无需担心。”
太后还是拉着香怡冰左右转了圈,才道:“母后错怪你了。”香怡冰笑着摇了摇头,低垂的眼中一丝亮光闪过。
“多亏遇见你,南锡才能保住性命,定是他娘在天之灵保佑着南锡呢。”太后拍着香怡冰的手背,想到了什么,眼睛也是红了一圈。
太后身旁的杨嬷嬷送香怡冰出来时,在她耳旁小声道:“王妃,之前五皇子来过。”
香怡冰眼眸一转,心下便了然了,轻轻笑道:“阿青最近在满记表现不错,我提拔他为副管事吧。”
杨嬷嬷的脸上出现喜意,阿青可是她的亲侄儿呢,她忙叩谢道:“谢王妃!”香怡冰回去之后,便见到岭南王已经在房间里等她了,他破天荒地早早就上了床,换了一身雪白的亵衣。她进来时,他正靠在床头看书,眼睛却一直不停地往门口瞥。
香怡冰一见到他,气就不知道打哪里来,想起先前与太后的一番话,还不都是他惹的祸?她快步地走到岭南王的面前:“你知道不知道,以后做事情要想清楚了再做,懂不懂?”
“嗯。”
香怡冰看到他这个样子,越发生气了:“你这样不计后果就乱来,你知道不知道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再说燕南锡还是我的朋友,救过我一命……”
“好,我知道。”岭南王连连点头,伸出手来将香怡冰拉过来,令她跌坐在床上。
此刻岭南王明明是一脸严肃地听她说教,可香怡冰就是觉得他带着几分嬉笑之意,分明是没有将她的话听在耳中,不由怒道:“你必须要改的!”
“是,我会改!”岭南王认错态度十分好,眼睛却是落在香怡冰那不停张张合合的红唇上,一股火从心底油然而生,接着便伸出手来按在香怡冰的胸口上。
香怡冰恨不得剁了他的手:“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冰冰说得我都记住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听到了,我与他赔礼道歉,嗯,替他接风洗尘,这般可好?”
一个天旋地转,香怡冰便被他按在了床上,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狼光,香怡冰心中咯噔了一声,他狼化了!
“我……”香怡冰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已经被岭南王给堵住了,她有些气苦,开荤的男人,果然大脑只跟着身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