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几日出发,陪着匕儿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知马车需要备几人乘的?”
“自然是越宽敞越好。”我斜一眼薛凰寐,唔……这马车最好宽敞到能放入一架轮椅。
哪里可曾料到……
三日后,启程时,不仅轮椅没处放了,连带人也挤得慌。
我缩在马车里,以手扶额头,身子倚在马车内,望着外头,眉蹙起,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与自省之中。
青纸留在鸣剑山庄照顾我的爹爹,就没有同行了。现今四大帅无一人在勾栏,任由着风筝上房揭瓦地闹腾,委实不妥。我想着勾栏里仍需一个武功底子如化蝶这般好的,暂时替我打点勾栏事宜,一旦那边搜集到江湖上的新情报,就立即飞鸽传书说与我听,所以化蝶也不在我身旁。如今马车内坐着白少鹫和他的小师妹。薛凰寐自然也是与我一处坐着。薛凰寐如今行动不方便,又没武功防身,所以势必要有个懂武功又老实在他如厕时也能搭把手的人照顾他,于是玄砚得跟上。
再宽敞的马车若是挤六人,也是憋的慌的。
对,没数错,是六个。
我慢悠悠地吐了口气,手撑着脑袋,斜睨一眼,缩在角落里屈成一团的被褥,只见被褥微敞。从里边钻出了一缕青丝,再往下便是如玉的肌肤,阖着的双目,高挺的鼻子,薄唇,削尖的下巴。
其实说了这么老半天,我想问的是——
这个尚不会武功,又倒贴的家伙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慢悠悠挪开视线,望向坐在我对面正替白少鹫剥桔子的小师妹微微一笑,伸腿,踢了裹在被褥里的人一脚。
“哼嗯……”一道甜腻略带疼痛的声音从被褥里响起,“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踩老子的臀。”
辛召一张清秀的脸蛋抬了起来,眸里有着刚睡醒才有的雾气,手揉着腰部以下,愤懑不已。
“睡饱了?”
“饱了。”辛召愣了愣。整了整凌乱的衣襟,拾掇拾掇被褥,贤良淑德地往我身旁一坐,“尊上可是饿了渴了,要不要我也给您剥个橘子?”
白少鹫抬眼看了看我,伸手从正埋头剥得正起劲的小师妹的手里,把剥完一半皮的橘子三下两下,便弄干净,递给了我。
小师妹怔了怔,明显呆住了。
我手一抖,险些没捧住。
迎着那小师妹刀子般的寒目,我头皮阵阵发麻。一旁薛凰寐嘴角微微翘起,不管我死活,闭目假寐了。
我扭身,咬了口。
……哎呦喂,我的老祖宗,这橘瓣汁儿酸得紧。
我一张脸苦皱皱的。
“这造的哪门子孽啊,瞧把您甜的。”辛召一边抚摸着我的背,一边不忘扇阴风点鬼火。
噗。小师妹以袖捂嘴,笑了声。
马车的帘从外边被人撩开,玄砚抱着马鞭,朝车内多看了几眼,一声不吭地把衣裳递给辛召后,就继续赶他的马车了。
我漱了漱口,抱着水囊,刚想问薛凰寐口渴不渴,见他闭目养神不大理人,就忸怩一下,不敢打扰。白少鹫微笑期盼地望着我。我望着正奋力给他剥橘子的小师妹,犹豫了一下。
我把水囊递给了辛召,“你也喝一口吧。”
辛召接了过去,脸上浮起两酡红晕,侧头饮了小口,堵上囊嘴,眉目舒展,“啊,真痛快!”说毕拢袖粗鲁地抹了把嘴。
小师妹望了辛召的水囊一眼,再看向我,“听说匕姐姐曾是管家小姐,原本以为多少回知些礼节,没想到还真放得开。”
我抬手拢了拢书生发髻,微微含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素来听闻百家天师对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我耍扇子指了一圈,执起扇骨停在自己处,“却也没料到百翎一介清白姑娘会与这些粗老爷们儿共挤一处,真是佩服得紧。”
“哼。白少鹫哥哥怎会是粗老爷们儿。”小师妹若有似无倚着白少鹫。
白少鹫甚为难地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挪开,躲了躲,像是要撇开关系似地,一双眸子万分紧张地朝我看来,“匕儿……”
辛召噗地笑出声。
我挑起帘子,外头清风拂来,几丝柔绿乍和烟,连带着心也柔了不少,却不料一小团黑嗖地从外头窜了进来,在辛召袍上滚了几滚。
“尊上,你的麻雀又来了。”辛召偷偷给了我一肘子。
我怔了怔,在小家伙的爪子上解下金属筒红丝绳,捏着纸条看了看。
不看则已。
匆匆阅过之后,心情舒爽极了,“有趣,有趣。”
薛凰寐眼珠在眼皮下滚了滚。
据探子报,二十年前,萧何萧盟主曾在武林中消声灭迹,那段时光本该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可待他重回武林后,已过三十,落得满脸沧桑。可他对当年之事绝口不提。而前日小妾在他身旁服侍,偶然听到他醉酒吐了一句话,说他当年是寻到了芳华木的踪迹。
世间最玄妙二物,莫过于芳华木,青丘珠。
若说能解百毒的芳华木为医道至宝。
那么青丘珠却是武林圣物。
传闻许多年前,曾有一高人在青丘山上捉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将它扒皮拆骨,用火熔炼烧了四十九天,才足足将它化为灰烬,而后丹炉里便有了这么一粒奇石,因为这奇石是在青丘上得的,便叫它青丘珠。高人按照青丘珠上显现的字最终悟出武学心法,而后又花了毕生精血,写下了狐绥十八式。
据说那高人曾是被仇家挑断手筋脚筋的,瘫在轮椅上,身负很重的内伤,本该一辈子受病痛折磨。可自习得此术之后,不仅内力暴涨,还脱胎换骨,重塑肉身,后来居然轻功了得,日行千里,招式玄妙离奇,武功深不可测,天下第一。
原本这些都是传说。
如今既然真有芳华木,那青丘珠就定然不是子虚乌有了。
而化蝶通过勾栏情报组织搜集到的消息,与武林人士围攻宫归艳一事不无关系。
“听说几月前,江湖上华山派弟子与暗宫起了冲突,其结果直接导致了华山派最小的弟子死翘翘。于是那位华山师兄越想越愤懑不平,便在一月黑风高之夜独闯暗宫总舵,原本是为师弟报仇,却不料人生地不熟,误打误撞,不小心潜入了宫归艳的房内。”
我作势顿了顿,微微一笑,把纸条在手里捻碎成粉末。“你猜他见着了什么?”
薛凰寐一双眼睁开。
我又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徐徐道,“他在宫归艳的房间,发现了狐绥十八式。”
第二十四章神秘人(一)
薛凰寐脸上没有太多惊讶。
他整个人很放松,一手环在车内,右手撑着下巴,脑袋侧望,睫毛很长,或许是因为面具的缘故,银色光华下,他的表情更加的讳莫如深。
狐绥十八式的现世,想来他早就知道了?
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
“客官您慢走。”
车内传来一阵轻晃,将我拉回了思绪,只觉左肩一痛,身子歪挤便将辛召挤做了一团。
“嗯哼,尊上……”
我脸一黑,被辛召这声柔腻的轻喘浪声,弄的我险些抽不过气儿来。
“您是花了几成内力来压我。”辛召单手握在胸口处,他一脸受得起的笑,将我搀扶稳,“心窝窝都要被你攥出来了。”
我斜目看他,厚着老脸推了他一把,抖了抖鸡皮疙瘩,“玄儿,这怎么回事?”撩开车帘询问之。
“尊上,咱们到了古刹镇。不过有人挡住了去路。”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街道上人生喧闹,车马来往不绝,四处响起小贩的吆喝声,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前方不远处一辆檀木紫色流苏车,笼着轻纱,极尽奢华,十分招摇地缓缓而行,过往来人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对它很是敬畏。
“看来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场面够气派的。咱缓一缓,等着车过去了,我们再走。”我蹲在马车上,笑眯眯地望着玄砚,“出门在外别唤我尊上,叫我宝公子便好。”
“是。”
“把帘子放下来吧,一股什么味儿飘进来了。”百绫娇滴滴的声音从马车内飘了出来。
我仰起脸,半阖眼,突然用力吸一口,“好香啊。”
“客官,您慢走。”
“来一碗油茶。”
“好嘞。”
临街处有一个茶摊,这股诱人的香味便是从这儿传来的。一面相忠厚老实的小哥正拎着勺子利索地撇去沸水里的浮泡,将糯米粉搅入水中,煨成油茶糊。
茶摊被食客围了起来,生意看起来十分的好。
小哥的手法很是熟稔,一会儿的功夫便把发好的面拉成细如麻绳,卷曲入油锅炸成油茶馓子,沸油溅开,滋啦啦作响,顿时浮出便炸成金色。
我蹲在马车上瞧着,顿觉食指大动,捅了玄砚一肘子,“那玩意叫什么,看起来挺不错的。”
“油茶。正宗的油茶。”那老板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抬起头笑呵呵的,算是招呼了,拿汗巾胡乱擦了擦汗。让伙计守住火。
只见他一勺下来,将煨熟的油茶糊,淋上辣椒油,红油姜末葱花,放入捏碎的馓子,亲手端了过来。
食客里顿时骚动了起来,有几位年轻人站了起来,“唉,老板,你这是……”
“我说老板,哥儿几个候了这么久了,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师的小哥只是不理,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径直走到我们马车旁,一边走还一边不住抬头朝玄砚脸上瞅。
玄砚身子僵硬,不悦地抿嘴,手往麻城内放剑的地方摸去,神态警惕。
我按住了他的手。
“我一早便被人吩咐候在这儿等,就盼着贵客来。各位爷是从攸州来的吧?”
“没错。”我笑呵呵的。
老板伸着脑袋,像是想透过被帘子遮得密实的车内,瞅人似的,“这是给车内的姑娘尝的。”
哦?
这大白天的,居然还有思慕百绫姑娘的郎窜出来,有趣。
我敛眉,脸上绽出笑意,“多谢。多少银子?”
“不敢收钱。”老板老实地挠头说,“早就有人付过了。”
“师妹,你怎又招惹了一些不该惹的。”白少鹫撩开布帘,也出来了。
“你瞎说。”百绫在车内哼哼,“师兄,我不爱吃这个味儿,让他拿开些。”
老板十分的尴尬。
我忙从这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