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映寒平时就住在校园东侧的教职工公寓楼里。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配置,对于一位单身男青年来说足够宽裕,没事的时候溜达到商业街的小超市里买个菜,吃腻了食堂就自己动手做,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两个人吃完饭出来已是下午一点钟,柏映寒邀请凌喻下个周末到自己的小公寓用餐,凌喻也不客气,一口答应下来——食堂的饭统共就那几样,早就吃腻了,此时分外怀念普通的家常菜。
俩人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聊,凌喻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吵嚷起来。来电显示“火山”。
凌喻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三哥,你在哪里?我快要饿死了……”
凌喻哭笑不得:“饿了不知道出来吃饭?”
杜灿虚虚地:“我懒得动弹……你快回来了吗?帮我带一份’坑**丝’好不好?救救孩子……”
凌喻没听明白:“什么?坑什么?”
杜灿:“就是KDS呀,离宿舍不远那家。”
KDS是开在男生宿舍楼附近的一家洋快餐,与KFC或许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模样像极了它的远房亲戚,内容也差不哪去,汉堡包炸薯条鸡肉卷冰淇淋,都是些垃圾食品,但生意一直不错,大概是胜在离宿舍的距离。
凌喻明白过来,顿时更加唾弃:“就那几步路,怎么没饿死你。”
骂归骂,挂掉电话,凌喻还是颇为遗憾地对柏映寒说:“师兄,我们就此别过吧,宿舍里还有只生物等着我回去投喂。”
柏映寒随意地挥挥手:“去吧,下周记得来公寓吃饭。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吗,我提前准备。”
凌喻受宠若惊:“师兄,你这么贴心的吗……我不挑,随便几个家常菜就行。”
与床铺融为一体的杜灿同学听到门响,艰难地伸出个脑袋,在看见凌喻……准确地说,是凌喻手中的“坑**丝”时,双眼冒出绿光,看起来像是足足饿了几天:“食物,我的食物!三儿,我爱你!”
凌喻面无表情地把纸袋递上去:“快吃吧四儿,别饿得不长个了。”
周日这天,419宿舍决定集体出去放个风,毕竟开学三个周了,四个“劳改犯”连城都还没有进过。
校门口的116公交车挤得满满当当,车内每一处空间都被利用到了极致,能坐到座位的只占极少数。
车厢中间是站得笔直如松的大部队,人与人之间此刻是如此的亲密,急刹车和拐弯都无法使他们作出位移。
一个小时后,赶在周末进城的“小山村”常驻居民们终于抵达了市中区。
四个人头晕目眩地下了车,站在路边先缓了一会儿。
杜灿急喘几口气,委屈地向室友哭诉:“你们知道吗,我这一路都不是站下来的——我旁边几位大哥都把我夹得双脚离地了!”
三位亲室友心疼坏了,仰天大笑了足足有五分钟。
夏右先生是一位出色的路痴,其不记路的能力超乎常人想象。
平日在学校里,没有室友的带领便难以找到教室——之前轮到他占座的那一次纯属意外,因为有同样早去占座的妹妹夏晓左在前方指引航向;到了陌生的市中区,便成了419的重点保护对象,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迷失在人海里。
四个男生对逛商场和步行街之类的活动不感兴趣,便去了丰泉市的地标性建筑——丰泉阶梯。
“丰泉”是这座城市的名字,也是它主要的特点——地下水丰富,泉水众多,因而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丰泉广场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处旅游景点。
阶梯状的建筑物立于广场正中央,宛如被时光凝固的泉水,圈圈涟漪在阳光下分毫毕现,层层叠叠的浪花翻出了级次分明的阶梯。
杜灿从广场上抓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请他为419拍下第一张宿舍合影。几个人在丰泉阶梯下吵吵嚷嚷地站成一排,杜灿冲外国小伙连说带比划:“Please……kachakachaforus,thankyou!”
外国小伙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拍完照片还冲他比了个拇指:“Socute!”然后又转向凌喻:“Handsomeboy!”
惨遭无视的一胖一瘦:“……”
几个人看到照片才发现,他们也应景地站成了一排阶梯——从左至右分别是董宇航、凌喻、夏右、杜灿,身高值刚好从大到小排列,与背景结合起来,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喜感。
音乐喷泉欢快地跳动着,姗姗来迟的秋日送上了湛蓝的天空和温柔的微风,几个大男孩有说有笑,很快绕着广场逛了一周。
最快乐的要属夏右同学,因为不记路,当转回原地的时候满心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喜:“呀!你们快看,这里还有一个音乐喷泉呢!”
三位室友纷纷背过身去,看起来不太想承认与这位傻×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好不容易出了一趟“看守所”,自然不能亏待了胃兄,几个男孩的想法一致,愉快地并肩向自助烤肉店进发。
铁板上的“嗞啦”声撩拨着杜灿的食欲,角落里两块薄一些的肉片率先冒出了成熟的香气,杜灿毫不犹豫,夹起一片飞进凌喻的餐盘,另一片则落在了自己的料汁里。
董宇航横眉立目:“杜!火!山!那是我弄的肉片!”
杜灿嘴里塞着东西,暂时屏蔽了愤怒的胖子,等肉片安全到达腹中,才苦口婆心地劝慰他:“阿舟亢,你长得挺端正的一个大小伙子,却被体型掩盖了应有的帅气——你一点都不遗憾吗?我看着都痛心。尤其在男女比例这么严峻的学校,你不把自己捯饬得漂亮一点,怎么才能找到女朋友呢?去吧,阿航,去寻找你应有的幸福,肥肉尽管让我来背——”
419把一顿自助烤肉吃得分外热闹,从别人筷子下面抢来的食物似乎总比自己烤出来的香上百倍。
打打闹闹的放风时光总是显得短暂非常,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个人不得不向站牌走去,返校等候“王所长”的例行点到。
站牌对过有一家甜点站,夏右回头看看电子屏上显示的“116路公交车剩余三站到达”的信息,果断跑向甜点店,拎了个无比粉嫩的纸盒出来。
杜灿两眼冒着星星:“老夏,你真是太客气了,居然连饭后甜点都考虑到了,这样下去人家会长胖的~”
夏右警惕地护住了印满小猫咪的粉色包装盒:“离它远一点,哈喇子都快滴到上面了。”
杜灿悻悻道:“无情的男人。”
夏右把盒子换到了左手:“这是给夏小姐带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教职工公寓里。
柏映寒备完接下来两周的教案,正舒适地倚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笔直修长的双腿一曲一放,伴着午后慵懒的阳光,慢慢翻阅手上的一本闲书。
叮叮咚咚的铃声插入了缓缓流淌的时光,柏映寒拿起手机,把书扣到一旁的小茶几上。
“妈,”柏映寒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您昨晚不是说这两天要忙着批卷子,没工夫理我吗。怎么了?”
郑媛的声音透着些疲倦:“你爸中午给我打电话了。”
柏映寒随意搭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地一紧:“他有什么事?”
柏父与郑媛早在二十年前离异,婚姻破裂的原由是自古以来人人痛恨而又防不胜防的第三者插足。
柏映寒对亲爹的“渣”深有体会,虽然他的样貌在记忆中不甚清晰,但他出类拔萃的“人渣”形象却永远定格在了童年回忆里。
尽管凭着对妻儿那一点微末的愧疚之情,柏父将一套房产留给了郑媛母子,但与新欢火速完婚后,便很快遗忘了自己应尽的责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是想不起来每月给孤儿寡母打一点抚养费。
前夫想不起来给,郑媛也不愿低头去要,每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给亲爹要钱的任务就落在了柏映寒身上。
久而久之,柏映寒也练出了一副厚脸皮,反正亲爹也不愿跟自己聊别的,到了后来,每次抓起电话就只有一句话:“爸,我,钱。”有开头有落款,内容凝炼,直戳重点。
后来柏映寒上了大学,不再跟亲爹要钱,也就没了仅存的电话往来,算起来已经有七年没听过他的“知道了”,也不知道手机号换了没。
郑媛:“他那个小闺女明年要上高中了,成绩不太理想,让我帮帮忙……”
柏映寒面色不善地打断她:“你把电话直接扣了就行了,听他扯那些他不是挺有门道的么,用的着我们帮忙?”
郑媛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比你委婉一点,他也没再继续,就是最后说想和你聊上几句,有空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柏映寒:“不打,没什么好聊的。”
郑媛:“不想打就不打,妈就是给你捎个话。不过听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好像遇着了什么事似的。你要是闲呢,打过去听听他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拾个乐也成。”
柏映寒:“妈,您真……”
郑媛:“嗯?”
柏映寒:“……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且看花季少年将如何为索菲娅选男人,大学里怎样用优雅的姿势逃课?[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