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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从那以后,萧诗晴在严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适,总觉得时间过得比往日快来,转眼间,大明的又一个冬季来临,天气越来越冷,而在这寒冷的季节,严家却迎来了一件喜事——严世蕃的姐姐回家了。

严世蕃有两个姐姐,大姐入了紫禁城,成了嘉靖的严妃,听说如今嘉靖专心修道,无心管理后宫,特批严妃回家省亲。

严府终于迎来了一家人团聚的场面。

今夜,严嵩的院子中摆了一桌子酒菜,严嵩、欧阳氏、严世蕃他们一家人吃了一顿庆祝团圆的饭,其乐融融。

萧诗晴在思清院,望着府中的灯火通明,也不禁心生感慨。

严府平日里充满权谋算计,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唉,严世蕃可真幸福啊。

萧诗晴的思绪又不觉跳到严世蕃身上来。在家里被爹娘宠着,在外面把控着朝廷,亲爹是内阁首辅,自己还那么聪明绝顶,一辈子简直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这么幸福的人,老天偏要夺去他的完美,给了他一条坡着的腿。

萧诗晴也不知道怎么,心里也有点酸。

她突然想到,她第一次见到严世蕃时的情景,想到男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羞愤和自卑,如果没有那条坡腿,他一定会是个更加自信更加意气风发的人吧。

唉,为他担心做什么?想到这儿,萧诗晴不禁又摇摇头,好歹他如今又和家人团聚了。不像她,一个人流落在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见不到父母,见不到亲人,连唯一的朋友小环都已经……

对了,还有玉佩……怎么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嘉靖又会怎么对待那块玉佩呢?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终究不得不承认,现代那些熟悉生活,已经离她远去了。

尽管已经熟悉了明朝的生活,但每当想到这里,她还是抑制不住心里淡淡的惆怅。别看她生活在荣华富贵的严府,实际上身边尽是尔虞我诈,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就算有……

想到此,萧诗晴不禁有点惊讶。

若是提到亲近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严世蕃。

那个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奸臣严世蕃。

萧诗晴苦笑。

奸臣么?

对她来讲,他也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坏人吧。

在整个大明,她除了严世蕃能够依靠,其他人都不能完全信任,甚至张居正也……

她想到此不禁觉得眼睛有点涩。

正在这时,敲门声却响了,萧诗晴赶忙擦了擦眼睛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萧诗晴怔忡了一瞬。

“严世蕃?”

严世蕃正站在她面前,见少女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又见她眼睛红红的,他蹙了蹙眉:“你哭了?”

“哪有。”

少女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严世蕃佯装埋怨:“哭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忘了?”

“我知道,不就是严妃省亲的日子嘛。”

萧诗晴抿了抿唇,错开了视线。

严世蕃一怔,随即笑骂道:

“萧诗晴,你还真傻。”

少女怔住。

“今天是你的生辰。”

男子的声音就像深冬的雪片般轻柔地落在萧诗晴心上,他语调难得的柔和,就如同那雪落在泥土上,又悄然绽开出花来。

见萧诗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眼底隐隐有莹光闪动,他叹了口气,又道,

“你忘了?你在江南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给你带了贺礼,”

说着,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他手上是一块玉佩,竟然和萧诗晴当初穿越过来的有点相似,不过,他手中的玉佩是琥珀色的,就像烛光一样漾着暖意。

“想当初你为了那块玉佩跟我哭了半天,虽然不知道它对你有什么用,但总归是很重要的物件吧。”

严世蕃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把玉佩放在了她的掌心。“不过,这当然不是你那块,只是我找人仿制的,毕竟是在我府上丢的,算是给你的补偿。”

他的声音有一丝歉然。

“谢谢。”

少女用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只因再大一点,声音就哽咽了。

她自从来到大明朝,就再没有过过生日了,这几年间她本已经认命,甚至早已把这件事忘了,不想他居然记得……

严世蕃故作轻松地道:“哭什么,今天是喜日嘛。”

萧诗晴擦着眼睛,少女睫毛轻颤,挠在严世蕃心里痒痒的。

“不许哭了。”

萧诗晴冲他扬起一个微笑,却仍是抽抽噎噎:“嗯。”

严世蕃见此,无奈,只得又加重了语气:

“不许哭了。”

少女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比星辰还明亮。

“我知道啦。”

“不让我进去坐坐?”

两人在门口沉默,严世蕃挑了挑眉。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侧身为他让开了路,严世蕃走进来后,她才关好门。

“你姐姐呢?”

萧诗晴问。

“我们已经吃好饭了,她在陪爹娘聊天。”

说到此,见少女落寞的神色,严世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是说说你吧。对了,你的父母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以严家的势力,即便人在天涯海角也能查到一二,我可以帮你去找。”

不管萧诗晴是什么身份,他早已不在意,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她是谁,他只希望她能留在严府,能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

萧诗晴呆住了。她从没见过严世蕃这样,世人皆称“小阁老”的严世蕃,在她眼里、在外面任何人眼里,都是那个贪赃枉法心狠手辣的奸臣,她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能这样对待自己。

“不用了。”

萧诗晴心里有万般难言之隐,只得冲他笑笑。

“真的不用了?”严世蕃扬眉。

即使他心里已经相信了他,但他不解,她为什么总是向自己隐瞒自己的身世。

“真的不用了。”

萧诗晴一字一句。

少女定定望着她,半晌,轻声道:

“严世蕃,能认识你真好。”

他抬头。

她声音有点无措,但还是尽力解释着:“虽然……虽然他们都说你、你是……但我不后悔我能认识你。”

她一字一句,

“在我眼里你不是那样的人,至少,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

萧诗晴慌张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跟你说这些话……你就当是我……开玩笑瞎说的吧……”

少女忙乱地解释,脸颊也有点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站起身:

“我、我去给你倒茶。”

说罢,逃似的走了。

严世蕃坐在原地,望着少女的背影苦笑。

他怎么能当她在开玩笑。

她说得这些,他可全都当真了。

他反驳过朝堂上敌人那么多次的突然发难,无数次朝会上他人的恶意中伤,他都用伶牙俐齿挡了回去。

可偏偏面对她的恳切,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前不久,荔娘把和萧诗晴的事情向主管后院的欧阳氏告了状,虽然欧阳氏对儿子一向是娇惯放养,但对此还是有些担心。

她担心得倒不是这荔娘吃了亏。而是她知道严世蕃已喜欢上萧诗晴,可是,府里的其他姑娘毕竟是联姻过来的,若是冷落了人家,府里那些大员会怎么想?

偏偏严世蕃最近已经很少去别的姑娘的院子。

欧阳氏便对儿子道:“娘知道那个萧诗晴好,但你掌管着那么多家的人脉,也要照顾人家的面子,也多少看看其他姑娘。”

严世蕃漫不经心地应着,但他本就没心思在府中那些联姻女子身上,前几天听说了湘娘和盈娘为了谁能分得更多的银子而吵起来的消息,更觉厌恶。

母亲不是说要对那些姑娘上心吗?

他只能对一个人上心,那就是萧诗晴。

也不知怎么,他想起少女红着脸在他面前无措的模样。

……

“虽然……虽然他们都说你、你是……但我不后悔我能认识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跟你说这些话……你就当是我……开玩笑瞎说的吧……”

……

一想到她,严世蕃不自禁笑起来,他能够感到,她对自己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或许她也喜欢自己。

别人接近他,为得只是把他当成谋利的工具,借他的手提高自己的地位,只有她……

夜晚,严世蕃向思清院走去。

他细心谨慎,先前便猜出欧阳氏跟他说那些话是因为荔娘的告状,更怕欧阳氏因为他和萧诗晴亲近而为难她,便问道:

“我娘没找过你吧?”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声音关切。

“没有。”

萧诗晴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事。”

他看似随意应着,尾音却轻长地拖了一下,语气味道有点变了。

“今天宫里没事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严世蕃却岔开话题:“今天不谈朝廷上的事。”

萧诗晴挑眉。

却正对上他黑亮的眸子,他眸光似团火,视线灼热地盯着他。

她不自觉地移开目光。

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他淡淡笑了笑,忽挨近了她。

二人的呼吸刹那间近在咫尺,萧诗晴尚未反应过来,他已凑到了她耳边,呼吸轻喷在她的耳畔,弄得她痒痒的。

少女吓得结巴,身子都僵住了:“严世蕃……”

“别动。”

他低声说着,带些命令的口吻,左臂揽向她的腰,少女柔若无骨的腰肢纤细阿娜,不盈一握,他暗自勾了唇角,在她诧异间,男子的手已渐渐向上。

萧诗晴猛然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脑子轰然炸开般,呆了一瞬。

她用力推开他:“严世蕃,你做什么!”

萧诗晴用的力气不小,被推开的男子没反应过来,直接跌在床上,呆坐在那里完全怔住。

少女已狠狠打在了他的手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手背立刻红了。刹那间的恼怒、羞愤填满了萧诗晴的胸膛。

严世蕃抬头,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是少女怒视着他、泛红的双眼。

他心里闪过一刹那慌乱。

“你出去。”

萧诗晴指着门外,一字一句。

深吸口气,他垂下视线,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不是高高在上的首辅之子,不再春风得意,甚至有些悻悻的模样。

是啊,她跟她们不一样,她不是那种一心攀附权贵的女子。

他想。

几十年位高权重、肆意妄为的生活,让他凡是遇到了看得上眼的女子,就会想当然地占有,毕竟从前只要是他想要,就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

然而如今少女的反应,让习惯了强取豪夺的男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不堪。

其实不管怎样,严世蕃的举动,就表明了他已把她当作他心中的唯一,但他用错了方式。

萧诗晴不是那种人,她就像他那最宝贵的昙花,是他身边清明的一束光,怎会与她们同流合污。

他站起身,只来得及留下“抱歉”两字,就自觉再没有脸面待在她面前。

少女仍瞪着眼,气愤地望着他。

严世蕃垂着眸,匆匆跨出了思清院。

我真是个混账。

他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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