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疯癫的执念,苏幕依旧容色不改,“奴才身份卑微,担不起皇上与义父如此重爱,奴才惶恐!”
“苏幕!”皇帝盯着她那张脸,恍惚间好似真的看到了当年的苏南绫。
烛光里,眉眼相似。
可相似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皇帝很清楚,眼前的苏幕和他记忆中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单纯善良而爱笑,一个冷面冷血冷骨头。
一个如火,一个似冰。
在苏幕的眉眼间,压根就没有属于女子的温柔,她是阉人,是东厂的千户,是栾胜一手提拔的二把手。
皇帝回过神来,终是徐徐松开手,就这么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面对皇帝,栾胜无疑算得上坦诚,但有一件事他没说实话,那就是苏幕的性别。
这大概是栾胜唯一的、最后的私心,他想留着苏幕,而不是把苏幕送到皇帝身边,成为皇帝的女人。
东宫太子,则是一场意外。
“皇上?”苏幕努力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怒意,“皇上?”
苏幕两声轻唤,终是将皇帝唤醒。
“像,也不像!”皇帝徐徐松手。
见状,苏幕旋即重新跪地,毫无情绪波动,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
“在朕所见之中,你是最像她的,可惜,你不是女子!”皇帝重新靠在软垫上,音色低低沉沉的,带着病中的沙哑,“苏幕……”
苏幕垂着头,“奴才在!”
“朕如果让你留在朕的身边,你会如何?”皇帝闭着眼睛问。
苏幕的心头咯噔一声,“皇上,您糊涂了?奴才杀气重,岂敢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怕污了皇上的眼!”
“那就是,不愿!”皇帝徐徐睁开眼,“苏幕,你知道朕有时候为什么想杀你吗?”
苏幕当然知道,但是这面上可不敢直言,只得磕头道,“奴才身份卑微,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皇上要奴才往东,奴才绝不敢往西,皇上要奴才死,奴才绝不敢皱眉头。”
“东厂的狗奴才!”皇帝低嗤,仿佛是在笑,约莫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你起来!”
苏幕深吸一口气,徐徐起身,“谢皇上!”
“栾胜说,他是在死人堆里把你捡回来的。”皇帝低笑两声,“从一开始,你就浑身沾满了死气,是天生的刀子。”
苏幕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们……她现在还是江家的大小姐,还是那个在爹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可以在自家院子里恣意奔跑,不必经历那些生死与折磨。
“为皇上尽忠,乃苏幕本分。”她说着违心的话,耳畔却隐约听到了异样。
这么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让她快速以眼角余光扫过周遭,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也没找到痕迹。
还真是,奇怪?
外头忽然传来了声响,是底下的奴才在外行礼,“皇上,该服药了!”
时辰到了,底下人哪儿敢耽误。
“进来。”皇帝还是惜命的。
不,应该说他比谁都惜命,要不然也不至于追着“无疆”不肯放,造下这么多的杀孽。
“给我吧!”苏幕转身,从宫人手中将汤药接过,“下去吧!”
宫人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当下退出寝殿。
“皇上,奴才伺候您服药!”苏幕端着汤药近前。
皇帝靠在那里,若有所思的瞧着苏幕,“好!”
到底是宫里出去的,对于伺候人这件事,苏幕自是得心应手,只要她足够小心,皇帝就抓不住她的把柄。
一碗汤药见了底,苏幕恭敬的将空碗放下,躬身立在一旁,始终小心谨慎。
“你……”皇帝招招手,“你靠近点,朕想与你说说话。”
苏幕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两步、三步的近前。
下一刻,正前方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苏幕羽睫微扬,终是幽幽的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软榻上的皇帝,审视了皇帝半晌之后,她别开头,眸色凛冽的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