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导致了老王最终的悲剧。
一个假宝石而已。
只是恐吓而已。
但是和老王相处,真是是一件让人很轻松的事情。
他真诚地面对所有人。潘敬虽然扮演着小孩,却得到了成年人的待遇。
他就信了,然后用命填上了那个廉价宝石的价值。
毕竟,一条命呢。
老王着实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头。
经过相处,潘敬也看出来了,因为生活环境的单一,老王的思维很直线。他不是个傻子,却又像个傻子,完全没什么多余的心眼子。
潘敬很难描述老王的状态,最后艰难做了定义:傻子和老实人的临界态。
潘敬回答:“他在御海园。”
兰姐又问:“那你们玩什么啊?”
终于在一个下午抓到了单独坐公交回来的潘敬。
小丫头骄傲地说:“我和朋友在一起呢。”
以前的敬敬总是乖乖巧巧呆在警局里。虽然接待苦苦等着孩子线索的家长们,是件很心酸的事情。
但是兰姐中午和小姑娘吃顿饭,心情去就能好上一些。
潘敬这几天很是忙碌。
兰姐问她:“你的朋友在哪里啊?”
潘敬想了想:“我们骑他的车车。”
小朋友自然是要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兰姐又叮嘱了几句,便放心了。毕竟一个能割了人贩子耳朵的小英雄,能有个同龄朋友也不容易。
兰姐:哦,认识了住在御海园的小朋友,一起开开心心玩玩具车。倒也没什么问题。
潘敬:天天在御海园门口等老王,坐着老王的废品车,辛辛苦苦收一天废品。
可是,这两天的中午,小姑娘根本看不到影子哦。
兰姐感到忧伤。
这也导致了王旷的直接崩溃。
他的父亲,他想一心一意好好赡养的父亲,为了个假货,草率地牺牲了生命。
而事情的起源,那两个赌气的婆媳,在老王死后,家里抱头痛哭,竟然奇迹般地消融了分歧,成为了能够彼此谅解的亲人。
王旷想不明白。
这好像是个小时候老王给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童话书上写的故事。
大团圆,每个人都开开心心,坏人也洗心革面,获得了幸福。
然而,老王不配出现在这样的童话里。
王旷是个聪明孩子,总能解开每一道题目。
一个问题,如果用一个解法解不开,那就用其他的方法。
善良的王旷有善良的解法,但是失去了父亲的王旷,自然也有恶毒的解法。
他是个保安,假意在家中休息几天后,便又来上班了。
他说:“我想赚钱给父亲买个好的墓碑。”
有人想捐钱。他仍然婉拒了。
然后,他前无声息地关断了八号楼的消防龙头。
然后从垃圾站偷来了用来焚烧的燃烧剂。
在一个深夜,他在三楼的婆媳一家人的大门上,插上了一根铁丝。这样,门就开不了了。
御海园的窗户都是封死的。
王旷了解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爬上去,精心在这户人家的每个窗后,都放了燃烧剂。
安排妥当,他站在楼下,冷眼看着引线。
总有人不该死。然后他走去了保安厅。
王旷用内线拨通了顾秀金家的电话。
“秀金姨,我总是梦到我爹。”王矿算着时间,表情冷静,语气悲戚:“我不能让我爹自己走,我回家了,收拾收拾就去陪他。”
电话挂了,顾秀金一家子兵荒马乱。顾秀金和丈夫穿着拖鞋,披着外套就冲了出来。她家的小儿子慢一些,但也紧跟其后。
等到一家人出了小区,看着他们去了自己家的方向。王旷点燃了八号楼三楼的引线。
后来,顾秀金再也没见过王旷,直到几年后,在他的宣判书上,才看到了他这几年的轨迹。
他逃了很多城市,终于找到了那个带着宝石跑掉的废品站一家人。
很明显,他们过得不好。王旷做了很多年的苦工,身手熟练,一家人走得安详。
立志当医生的青年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他终结了很多人的生命。
潘敬总是觉得错乱。
王旷的值班时间结束了,他迈着正步和下一个值班的保安,错身而过。然后一溜小跑,跑到了老王的废品车边。
“呦,爸,你的小朋友又来了?”王旷弯下腰,笑眯眯摸了摸潘敬的头。
然后,王旷蹲下身,帮老王把一串饮料瓶穿好。
老王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不好说话,只笑着点头。
潘敬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王旷:“哥哥,草莓味哒!”
王旷心里有些拒绝这种娘唧唧的东西,但是既然父亲都吃了,他犹豫了下,也放进了嘴里。
王旷咬着糖问潘敬:“敬敬,你天天跟着我爸,家里人不担心吗?”
潘敬在硬纸板上蹦了好几下,把纸板压得扁平。累的有些大喘气:“他们不担心,我说和好朋友在一起呢。”
王旷捋了捋她翘起来的小揪揪:“再有半年,我攒够钱,就要去读书了。等我爸养好身体,以后也不在这里工作啦。”
潘敬豪气地摆手:“没关系的。天涯若比邻嘛,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和老王爷爷一起玩的。”
王旷忍住笑。
潘敬有些担心,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婆媳已经整事了。
又跑去小声叮嘱老王:“王爷爷,如果有不值钱的亮晶晶的东西,别忘了给我留着啊。”
老王满口应了,转身从车厢里翻出来一个碎了一个大口的玻璃碗,将上面镶着的绿色玻璃树叶扣下来。
塞到潘敬手里,大方说:“放心,都给你!”
潘敬:不,我也不是说这个······
过了一段时间,潘敬已经成为了废品车车上必不可少的挂件。
御海园有个老太太两个月前去探望自己嫁去外乡的女儿,回来看到收废品的老王车子上乖乖坐了个小女娃。
她一下子惊呆了:哎呦!老王不得了哦。老树发新芽!“
老王乐呵呵解释:“不是······”
话没说完,老太太更吃惊了:“不是老王的啊?那就是小旷的了,更不得了啊!”
潘敬······潘敬无话可说。
她傍晚回了警局,坐在值班室的床上,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的床边和阳台上,堆放了无数的亮晶晶饰品。
她只是个小宝宝,她需要充足的睡眠,可她有着强烈的责任感!
打起精神,潘敬仍然是个快快乐乐的小丫头。
老王只觉得现在的日子乐无边。
三楼的婆媳关系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那个老婆婆出来卖废品时,表情总是不好看。
但是和傻兮兮的老王说上几句话,她脸色就好多了。
自觉是个城里人了,和老王不一样,老婆婆有了优越感,一向抠搜的她甚至会假大方起来。
“这是我儿子的衣裳,你看看你家孩子能不能穿。要是觉得行,就便宜点卖你。”
老王接过去,看了看,不是很想要:“不要了,我儿子比你儿子高,穿不下。”
老婆婆“欧呦”一声:“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就穿不了了?真是穷惯了享不了福。”
老王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继续笑。
潘敬从车厢里站起来,看一眼那衣裳,是个白色汗衫,领子都洗的发黄了,背后也有汗渍。
她大声说:“王爷爷,这个衣裳真好啊!”
老婆婆得意地笑起来,刚想说什么,潘敬又继续了:“可是这衣裳可真埋汰!我家的抹布都比它干净!”
老婆婆脸色一变:“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有人管吗!”
但是她听说了潘敬是别人家孩子,父母都是警察,最近没人管,只是跟老王待两天而已,她也没敢说别的,从老王手里抢过去衣裳,嘀嘀咕咕就向楼道里走。
潘敬继续:“王爷爷,这个奶奶怎么把衣裳拿回去了?这么脏,她家里还穿啊!”
用尽力气,潘敬大声长长地“咦”——
这声“咦”侮辱性极强,老婆婆僵住了,一狠心,她走到门口的垃圾桶,动作幅度极大地将衣裳丢了进去,表示自己家并不缺。
等她走开,潘敬小步跑过去,用手指夹住,拎了回来。
老王看着她,不甚明白。
潘敬把衣裳塞在车厢底下:“爷爷,布料不错,回家洗洗,给旷哥哥做鞋垫。”
老王点头,又不安起来:“没给钱······”
潘敬给他解释:“她刚开始想讹你呢,不值那么多钱的。”
老王还是觉得愧疚:“那也没给钱呢。”
潘敬换了个角度:“她都扔到垃圾桶了。这不是她的,是垃圾桶的,不用给钱。”
老王想了想:她儿子的衣裳——他不买——她扔了——敬敬捡回来——敬敬送给他
确实不用给钱啊。
赚了。
老王开心。
老王嘴巴裂开,推着车车就往前走。
潘敬低了头,在车里数今天收了多少个瓶子。
刚刚已经上楼的老婆婆耷拉着脸又出来了。
“哎,这个看你要不要。”老婆婆拿过来一个东西。
老王接过来,好像是个衣裳,也好像是个窗帘子。
老王看不懂,只觉得这个布料颜色鲜亮,和小旷最近破了个洞的鞋的颜色有点像,能用来打补丁。
上面还有个亮晶晶。
这一定得要!
老王问:“多少钱?”
老婆婆心不在焉:“不值钱,贱货。”
老王小心翼翼从自己的布袋里抽了一张面额最小的。
老婆婆接过去,没说话,直接走了。
老王爆炸开心,觉得自己今天赚了两笔。
潘敬将瓶子和纸板的数量数好,正想松口气。
忽然,老王笑嘻嘻地站到她面前,拳头包住,放在潘敬眼前。
潘敬轻轻掰开老王的手指。
一颗蓝色的,硕大的亮晶晶。
这点兰姐深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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