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读书的时候,笔尖一顿。
我看到了一个词——
“燃犀温峤”。
意思是比较敏锐地洞察事物。
那么你呢,我的心思,你能否察觉到。
我是矛盾的,有些情感,既希望你知道,又希望你不知道。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的行囊装满了东西,明明承受着那么大的重量,却还是和你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有时候离近一指的距离,却需要我用无数次的翻山越岭来实现。
喜欢是青涩未熟的果子,清香伴随着苦涩,都要尝个够。
秋冬的过渡好像只有一瞬。
昼变得越来越短,天气也在一夜之间气温骤降。
郑温峤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嗓子有点疼,察觉有一些不对之后带了两包感冒药。
早上到校的时候,陈谨燃已经来了。
郑温峤和他说了一句早就拿着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准备把药冲开。
端着热水的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文老师叫了出去。
“温峤,听说你以前会拉大提琴?”
文老师问了一句,顺便说明了缘由。
“元旦的时候,咱们学校和隔壁七中有个新年联谊会,我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你在特长里填了大提琴这一项,我这才来找你说。”
郑温峤愣了一下,高中课程的纷杂让她已经好久没接受系统性的大提琴训练,脑子里的一些知识和乐谱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老师,我已经很久没拉过大提琴了。”
郑温峤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展示自己的机会,很多长辈或者过来人都会说多锻炼锻炼展示一下没有坏处。
但相比于台上的舞者歌者,这样一类闪闪发光的人,总感觉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相比于被围在人群中间喧阗热闹的众星捧月,她更喜欢做一个能够毫无保留地享受和喜爱这种氛围的人,感觉这样的角色才更适合她自己。
文老师了然,可能是看出了郑温峤的心思,本也没有强制要求的她安慰道:“没关系,这个看个人的意愿,你可以慢慢想,等到周五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可以吗?”
郑温峤点点头,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之前打好的一杯水已经慢慢凉了下来。
第一节课的老师已经走进教室里,郑温峤抿了抿唇。
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再出去打水冲药了,郑温峤把感冒药收进书包里,拿出位子里的课本。
陈谨燃的眼神停在那两包感冒药上,顿了顿又移开视线。
中午吃过午饭以后,郑温峤从食堂回到班里,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打好的热水。
郑温峤的手触上水杯的温度。
温度不烫,刚好适合冲药。
她注意到了,这个杯子是陈谨燃的。
陈谨燃这时候刚好回来,手里拿着铅笔和考卷,看样子是刚问完老师问题回来的。
“谢谢你打的水。”
郑温峤两只手托起水杯,放在耳侧,朝着对面的男生甜甜地笑了一下。
由于感冒的原因,她还吸了一下鼻子,随即收起笑容,还后退了一步:“你可别被我传染了。”
陈谨燃像是被她后退的这一步惹得忍俊不禁:“如果我也感冒了,那你每天可能要带四包感冒药了。”
给我也带两包。
虽然陈谨燃没有明说,郑温峤还是很快会了他的意。
陈谨燃放下考卷,整理桌上的杂物:“早上文老师叫你出去,是不是新年联谊会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去找老师问题,办公室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今年是首次和七中一起办这个事情,好像学校那边对节目的审核也挺重视的。”
这点郑温峤知道,以往的新年联谊,都是各班办各班的,早上文老师说七中一起办,还让郑温峤吃了一惊。
据说两位校长也是高中同学,以往总是看不对眼的两位校长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商量好就决定一起办了。
“因为我曾经学过大提琴,所以文老师今早问我的意愿开着。”
“你学过大提琴?”
陈谨燃听到‘大提琴’这三个字有些愣怔地看向郑温峤。
陈谨燃的眼神蓦地柔了下来,好似是追忆已经过去的过去。
他坐在位子上,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腕随意地搭在桌沿边,像是回忆起让人怀旧的往事一般:“我认识的一个人以前也是一个大提琴手,小时候我经常跑去她的表演的地方偷偷看。”
“她在哪里都有表演,舞台上,闹市边,一个人的琴室……”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永远有引吭高歌的雀跃,就感觉每一处都能是她的舞台。”
陈谨燃想到了儿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琴声,悠扬婉转,开心亦或是悲伤,他都能感受得到。
小小的他那时候觉得音乐好神奇,会把淹没于心口的话表达出来,吐露真心,不论方式。
往事像是密密织成的一张网,把追忆的人圈在里面。
郑温峤看着他被午后阳光照着的侧脸,阳光从边缘擦过,打在地上,一地洒金。
陈谨燃说起他的过去,她就这样静静地听。
他提起过去的语气里满是柔和与怀念,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追摸不到的感伤。感伤钻进他柔和的眼眸,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郑温峤心里下了决定,随即笑笑说:“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认识的人一起合奏一次。”
陈谨燃沉默了一瞬,没有接话,只是迎着阳光看着郑温峤。
两个人嘴角都带着一丝笑意,犹如一张回忆里的老照片,纵使时光让相片的边缘褪了色,你注视我的时候,还是心动的持续,这是多少时间,我都无法忘却的。
少年的一腔赤忱,永远不会随时光老去,风华正茂常驻他身边,陪他经历风霜,坚持初心不改。
黑板上的粉笔灰轻扬,书桌上的课本折起了一角,
走廊里跑过吵闹的同学,带起一阵风。
在我这奔流不止的十七岁,曾经和心爱的少年一起度过,烧得心室都沸腾。
麦芽浸酒烈歌,轻裘裹身赴暖。
郑温峤还是决定去参加联谊,她有私心,她想让陈谨燃看她拉琴的样子。
因为他过去的原因,陈谨燃似乎对大提琴情有独钟。巧合落在了她的手心,她想紧紧抓住。
现在有一丝一点的希望降落在她身边,郑温峤都觉得幸运。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她至少也为了心爱的少年热烈过。郑温峤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在意他的。
所以只要他的眼睛有一瞬是为她而看,她都觉得高兴。
白念拉着郑温峤一起吃饭的时候也问郑温峤参不参加表演。
初中的郑温峤有一次在全校表演的时候拉了琴,那时候还稚气未脱的郑温峤被人打听好多次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白念记得拉琴的郑温峤浑身有一种宁静的气质,初中的她还很青涩,端正地坐在舞台中央,一束光照在郑温峤的身上。小姑娘如黛的眉眼泛着有些纯的静,让人只想听她把这首曲子拉完。
白念回想起那一场的惊艳,忍不住道:“峤峤,你那一场简直是打出名了,可惜高中你一直没兴趣参加一些集体活动的表演,我可一直没看到你的表演。”
说完还委屈巴巴地眨眨眼。
“我决定参加了。”郑温峤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肉。
“天哪,你终于清醒了!”白念低呼了一声,有些兴奋。
郑温峤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给她夹了一个小鸡腿。
白念不客气地夹起鸡腿吃了起来,边吃边说。
“我这次终于大饱眼福了。话说,峤峤,你这次怎么决定参加了?”
“等这次表演结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郑温峤说得有些神秘,上一句没有解释的参加原因或许就在这一个‘秘密’里。
白念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郑温峤找到音乐老师借了训练室,每天固定的一个下午时间,郑温峤可以带着大提琴来琴室里训练。
郑温峤拿着刚打印好的谱子愣了神。
目光落在眼前这一个大家伙上,黑色的琴盒里躺着一把大提琴,是她从落了灰的床底拉出来的。
很久没拉琴,她还特地去找了调音师傅,顺便好好的擦拭了一下。
手里的纸上还有烫的温度,琴室的绒帘没有遮住窗外的光。
静默了一会,郑温峤拿出大提琴和琴弓,开始回想之前学过的知识。
刚开始上手,好久没揉弦的手指渐渐泛了疼。
执着琴弓的右手腕也传来酸胀的感觉。
等到粗略的完整练完一遍,她已经汗流浃背,额角和鼻尖都沁出了汗。郑温峤微微活动了一下,就开始练习下一遍。
直至日暮晨昏,琴室外的脚步声逐渐消阒,郑温峤才放下琴。
肩膀和手臂的酸痛让她咬了咬牙。
“咚咚咚。”琴室有人敲门。
郑温峤瞬间抬起头,但没有说话。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是陈谨燃。
郑温峤没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陈谨燃手里拿着热牛奶和三明治,还有一个小袋子:“我刚下课,去学校小卖部买了点吃的给你送过来,问了班主任才知道你来这边了。”
郑温峤看了眼表,这个点,陈谨燃确实刚下竞赛课。
“你吃过了吗?”郑温峤仰头看着陈谨燃。
小姑娘的脸上带了些疲惫,又有些笑意。
“吃过了。”
陈谨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靠在桌子旁的大提琴。
郑温峤感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见陈谨燃从提着的小袋子里掏出酒精和创可贴。
左手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揉弦,已经泛起了充血的红,摸起来就火辣辣的疼。
陈谨燃半蹲着,握着郑温峤的手腕,把指肚的一面朝上。
郑温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蜷起手指。
“别动。”陈谨燃出声,带了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郑温峤抿了抿唇,没再曲起手指。
陈谨燃拧开装着酒精的瓶盖,用一次性的棉签蘸了酒精涂在郑温峤充血的手指上。
“要循序渐进地练习,你看你的手。”
陈谨燃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有点严厉和慎重,又有点……凶。
郑温峤不知道怎么回应,就看着陈谨燃一点点给她处理着手上的伤。
他的手捏在她的手指两侧,明明是正常的体温,却感觉有些灼热。郑温峤感觉心有点慌乱,错位的感觉在烧得火热的新房里愈演愈烈。
琴室里只能听见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和创可贴包装纸撕破的声音。
手指被贴上创可贴。创可贴上还印着笑着的海绵宝宝。
郑温峤心里腹诽了一句,没想到陈谨燃也会用这么可爱的创可贴。
陈谨燃的操作很快,创可贴围在手指上,郑温峤既不觉得松又不会紧的手指过不了血。
用大拇指捻了一下创可贴,心里雀跃的欢呼似乎更响了一些。
郑温峤接过陈谨燃递过来的牛奶和三明治,温热的触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有了松懈和回暖。
郑温峤正想撕开牛奶的开口,但是手指用不上力。
陈谨燃从她手里拿过牛奶,给她撕开了口,还把三明治的包装袋一起撕开了。
陈谨燃搬了个椅子坐在郑温峤旁边。
“傻。”他忽然说。
“嗯?”郑温峤咬着面包,含糊不清。
“知道自己好久没练,一下子练这么狠。我也只是碰运气来这里看看,没想到你还真练到这个点。”
陈谨燃带着有些沉的语气说,看到郑温峤练琴练到通红磨破的手指,他的心莫名地被叮了一下。
郑温峤也觉得有点心虚。
“是我有点着急了,毕竟不到一个月就要表演了,我刚重新捡起大提琴,一时没把握好力度。”
郑温峤垂头发蔫了,低头咬着三明治,没有再说话。
陈谨燃有些无奈:“明天练习结束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另外,虽然表演可能很重要,但是要注意适度。”
“还有,很期待你的表演。”
陈谨燃转头看向郑温峤,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格外认真,像是履行一项约定那样认真。郑温峤嘴里嚼着东西发不出声,只能使劲点点头作为回应。
之后的练习,郑温峤开始逐渐熟稔起来,慢慢找回了自己之前练琴的状态。
或许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是一个努力的掌舵人,奋力地划桨,靠近她喜欢的人。
这个被她放在心里的事情成为了她练琴的动力,更是想在这条路上找寻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做一个能与他比肩的人。
她想好了,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为了想成为的人,就去告诉他,她喜欢他很久了。
低头不经意地一笑,像是告诉自己,再多努力一点吧。
让她有一天能摘下那个放在高台不可触及的梦。
让她能触摸一下梦里人。
冬意渐浓,围巾挡住了我看向你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很心动,很心动。
心动到世界都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