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开会会的时候,收到方舒意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你是方舒意的男朋友吗?]
沈寂瞧了一眼,继续看向正在发言的财务部经理。
那边没等到他的消息,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是方舒意的朋友,舒意她割腕自杀了!刚刚送到市中心医院的急诊部]
[图片]
那人像是深怕他不信一样,连忙给他过来一张在急诊拍的照片。
正在发言的财务部经理就看到他的顶头上司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他懵逼的很,有些惶恐。
难道他这次发言说错了什么吗?
沈寂临走前匆匆吩咐道。
“我现在有急事,这次会议推后!”
方舒意脸色苍白靠在赵雪琦旁边,她的手腕被一层厚厚的消毒纱布包扎起来,已经及时处理好了。
方舒意轻声问赵雪琦:“琦琦,你跟沈寂说了吗?”
赵雪琦:“我给他发消息了,他回我了,你放心,他马上就到了。”
方舒意又说:“……阮青怜她给我发消息了。”
“我没有回她。”
赵雪琦不以为然:“你放心,她没有证据,就算是闹到沈寂面前去,沈寂现在也一定会维护你的。”
方舒意皱起细细的眉,正要说什么,却看到沈寂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沈寂扫视了她全身一眼,看到她的手腕上的纱布,脸色冷了下来。
“方舒意,你是不是有病?!”
赵雪琦立即道:“沈寂,你有什么脸去凶舒意,她自杀也是因为你……”
“琦琦!”方舒意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赵雪琦不满:“你打断我干什么?我本来就是说的实话。”
她看向沈寂:“你明明知道舒意那么喜欢你,她这次和秦袁文离婚就是因为你!你有女朋友了就算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肯来找你,你还一次次伤她的心……”
方舒意:“琦琦,你别说了。”
她用手去拽赵雪琦的衣摆:“就当是为了我,别说了好吗?”
“你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维护这个狗男人!”
赵雪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行了,我不说了,我出去行了吧。”
出门前,她又狠狠瞪了沈寂一眼。
病房里只剩下方舒意和沈寂两个人。
方舒意垂着眼,半响才轻声说了句话。
“对不起啊,沈寂哥。”
“对不起我什么?”沈寂声音冷淡。
“让你白跑了一趟,还有……我朋友刚刚说的那些话……”
方舒意低声说。
方舒意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苍白的不像话,就算是最小号的病号服在她身上看起来都大了不少,她眼下有浅浅的青黑。
她好像比以前瘦了不少。
沈寂想起刚刚医生跟他说的话。
“患者自诉最近经常失眠、食欲减退……还有现在割腕这一现象都表明了她很有可能是处于一个非常负面的抑郁情绪中……”
“你是她男朋友吧?最近一定要注意多关注病人的情绪,因为这类病人很有可能会再次自杀。”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他看向她:“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她这样了,沈寂也是这么冷静疏离的。
方舒意沉默了下,轻轻笑了。
“因为我好喜欢沈寂哥啊。”
“我嫁给秦袁文后他经常在外面玩女人,每次喝醉酒了就会回家打我。”方舒意垂着眼,将袖子折起,露出小臂上陈年旧疤和淤青。
“那时候我觉得每晚睡觉是最快乐的事情,因为我可以梦到沈寂哥,梦到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多么要好啊……可是,可是我现在一醒过来,才发现那就是一场梦,你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了。”
方舒意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沈寂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穿的是什么裙子吗?”
沈寂听到这句话微微一顿。
他第一次遇见方舒意,那是在A市的体育中心。
那时A市八所小学联合搞了一次元旦晚会,每个学校都准备了一到两个节目。
沈寂小时候五官就格外出众了,成绩也优异,只是年纪小小性格却格外冷淡,一点都不合群。
于是班主任找了他家长,希望他能参加学校的活动,出演一个节目,
沈母当即就同意了。
沈寂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沈母温柔地去摸他的脑袋。
“你不是会弹钢琴吗?就抱个弹钢琴的节目好不好?”
沈寂不会拒绝沈母,他同意了。
元旦晚会那天,体育中心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家长还有小孩子,竟然是坐满了整个体育馆。
他站在后台,无聊的等待中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啊!不好意思。”
那人连忙后退一步,赶紧道歉。
沈寂看了她一眼,一怔。
小女孩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她穿着蓝色的小礼裙,露在外面的一段手臂像是一段莲藕,白的近乎反光。
她的眼尾处还点缀了一颗小小的、闪闪发光的彩色珍珠,看起来像个花精灵。
沈寂罕见地多说了一句话。
“没关系。”
小女孩歪着头看他,问:“你也是来参演节目的嘛?”
他“嗯”了一声:“弹《卡农》。”
“哇,好棒。”小女孩鼓掌道。
她自言自语道:“我哥哥也会弹钢琴呢,会弹钢琴的人都好厉害啊。”
沈寂觉得她这句话是夸奖他。
他迟疑了下,又问她:“那你呢,你等会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灰姑娘》。”小女孩说。
“你是演灰姑娘?”沈寂问。
“不是啦。”小女孩摇头,笑了起来眼眸弯弯,“我是演她的姐姐。”
沈寂盯着她的面纱,他很想看到女孩面纱下的脸:“灰姑娘的姐姐需要戴面纱吗?”
“我这个改动是为了加强剧情的合理性,所以自己这么设计的。”小女孩严肃地说。
灰姑娘的姐姐为了冒充灰姑娘,又怕王子识破,所以才戴着面纱去见的王子。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设计简直棒极了。
说完女孩又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不好看吗?”
等会晚会结束完,哥哥会来接她,今天可是元旦,怎么样也得给他一个惊喜。
她这身打扮是不是很奇怪?
女孩的眉毛皱了起来。
沈寂看着面前有些苦恼的花精灵,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认真的说:“嗯,很好看。”
沈寂的表情太过认真,女孩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谢谢。”
沈寂微微一顿。
女孩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他竟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沈寂!”那边老师喊他,“快准备,下一个轮到你表演了!”
沈寂转过头:“我得上台表演了。”
小女孩笑眯眯地说:“快去吧,我会在台下为你加油的。”
那次表演是沈寂格外认真的一次,因为他知道在台下有个小女孩在为他加油。
后来,在台下他没有找到她。
沈寂回去后问了自己老师,才知道北城区小学有个《灰姑娘》节目。
他去了那个小学,也找到了那只花精灵。
他问了她的名字。
女孩坐在空调底下,抱着温热的奶茶,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可能是因为奶茶店里人太少的原因,花精灵有些拘谨:“我叫方舒意,方正的方,舒服的舒,意思的意。”
……
沈寂闭了闭眼:“我记得。”
仿佛一闭上眼,那副场景就会在脑海里在上演一次。
方舒意眼睛红红的,轻声说:“我真的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沈寂一顿。
不得不说方舒意这一招很管用,每次方舒意提到小时候初遇这件事,他总能为那个眼睛有星星的女孩心软。
气氛微微缓和了下来。
方舒意挣扎着想下床,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头脑发晕,竟然没站稳直接倒了下去。
她跌落在沈寂的怀里。
方舒意手指发颤抓着沈寂的衬衫下摆。
沈寂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他脸沉了下来:“你要去哪里?”
方舒意没想到沈寂这么大反应,愣了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喝口水,我好渴。”
她水光潋滟地眼眸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可我没力气。”
沈寂瞧着方舒意苍白的脸:“我去拿。”
方舒意痴痴地盯着沈寂的背影,她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包着的纱布。
方舒意从来都是格外爱惜自己的人,她怕痛。
可是,她的手指轻轻拂上那块纱布。
她唇角露出一点浅淡虚弱的笑意。
至少她这步没有走错。
阮青怜没有等到方舒意的消息。
她回去后先洗了澡,出来的时候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
下意识点进去了朋友圈,看到了最新一条动态。
是方舒意发的。
她发了一张自己吊水的照片。
并配文——幸好你还在我的身边。
阮青怜扫了一眼,忽然手一顿。
她点开了这张图片。
图片的右下方露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阮青怜认得这双手。
沈寂很喜欢用这只手来撩拨她,看着她沉沦下去。
阮青怜抿唇。
她知道方舒意这条朋友圈是专门发给她看的。
可是……
阮青怜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点进了通讯录。
在一串数字号码里,沈寂的名字格外显眼。
阮青怜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嘟嘟了很久,阮青怜以为下一刻就会听到甜美的移动客服女声。
然而,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
“沈寂?”她问。
“嗯,怎么了?”沈寂声音懒倦。
阮青怜犹豫了下,轻声问:“陈嫂给你做了你喜欢的排骨玉米汤……”
“……你今晚可以回来吃饭吗?”连阮青怜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恳求。
沈寂那边有一阵嘈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掉下,沈寂微微一顿。
他说:“不回来了。”
阮青怜睫羽微颤:“你……是在公司吗?今天是不是很忙?”
“嗯,很忙。”沈寂声音依旧漫不经心的。
阮青怜便不说话了。
沈寂没发觉这微妙的停顿,他淡淡道。
“没什么事就挂了?”
“……好。”
沈寂挂了。
他快步走进病房,正对上方舒意的脸。
她的眼神茫然毫无焦距,输液管和连接的针头被她拔了出来,手背上一条血线,新鲜的血珠顺着她的手背滚落。
旁边的护士吓了一跳,看到沈寂结结巴巴道。
“我正准备给她换液体,结果她突然拔了针……”
沈寂说:“我知道。”
“我妹妹可能脑子有点不清楚。”沈寂声音低沉,“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她聊聊。”
护士哪见过这么帅的帅哥,目光接触到他的面容时脸红了一下:“好……好的。”
护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方舒意和沈寂两个人。
方舒意看到他才松了一口气,眼泪盈盈:“我……一醒来没看到你……以为你走了……”
“我不会走。”沈寂声音顿了顿。
至少今晚不会走。
医生特意嘱咐了方舒意现在情绪不稳定,他必须留下来陪方舒意。
方舒意闻言眼睛亮了下,她乖乖地躺进被子里。
“那我不动了,你让她们来打针吧。”
A市的深秋总是容易下雨。
凌晨三点,阮青怜醒了一回。
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睡眠一直很差,最近总是半夜惊醒。
阮青怜下意识偏过头看了床一眼。
沈寂依然没有回来。
窗户没有关,阮青怜起身关好了窗户,拿起了放在抽屉柜里面的蓝色药瓶。
她严重失眠的时候总会吃上几粒。
药瓶空了,她将瓶子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将抽屉推回去,阮青怜注意到抽屉里有一盒熟悉的包装。
她顿了顿,平静地推回抽屉。
沈寂把这个东西放在这一层,却从来没有发现她放在一边的药瓶。
或者,看到了也不在乎吧。
毕竟,她在他心里的确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