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阮棉棉还觉得凤凰儿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一支曲子而已。
谁规定大宋的人就不能吹奏燕曲?
谁规定吹奏燕曲的人就一定同燕国有关?
可《秋风》不一样,这可是小凤凰的父王大燕昭惠太子所作的曲子。
而且据说当年并未外传。
所以能够吹奏《秋风》的人多半是燕国人,而且身份绝不会低。
燕国有意同大宋和谈的事情她们听阮大将军说过。
可在正式和谈之前,宋燕之间还是敌国,身份不低的燕国人到大宋来总不会是游山玩水吧?
“小凤凰,你是打算让你外祖父把这人给抓了?”
“不。”凤凰儿摇摇头:“此时不宜打草惊蛇,我只是让人去看一看是什么人在吹箫。
前些日子听外祖父说三月燕国使团就会抵达宋京,这人八成是提前来打探消息的。”
“你怀疑此人是燕国使团成员?”
“不管此人是什么身份,让外祖父留意一下总不会有错。”
阮棉棉深以为然。
她们已经做了宋人,自然要站在大宋一边。
两人正说话,只听那箫声又变了。
虽然旋律大体还是《秋风》,风格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凤凰儿悠悠道:“看来此人并未得到《秋风》的全部曲谱,是有人后来补齐的。
不过这人也是个精通音律的大家。
他补齐的部分同原曲几乎可以说是浑然天成,没有听过原曲的人,很难听出其中有什么瑕疵。”
阮棉棉知道凤凰儿八成是又想起她的父王了。
她温声道:“事情交给你外祖父就行了,咱们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
“嗯。”凤凰儿也懒得回自己房间了,依言轻轻合上了眼睛。
※※※※
司徒曜的糟心年终于过到了尾声。
契丹话他已经基本掌握,水平甚至不亚于鸿胪寺那名负责教他小吏。
至于本就是基于汉字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契丹文字,他学习起来更是轻松。
轻松之余,最大的糟心事依旧没有着落。
司徒明竟给他来了一出“黄鹤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司徒曜听着随从的回话,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他就不相信了,司徒明夫妻二人能在他岳家躲一辈子!
有本事他就带着他的好姨娘去杨家做上门女婿,还省得留在成国公府碍眼!
“三爷,好消息”
正想着,苏白和云娑兴冲冲走了进来。
司徒曜敛住情绪道:“怎么了?”
苏白福了福身道:“方才有人来回话,说半个时辰前阮大将军一行人已经进了北城门,夫人和六姑娘说话就要回府了。”
司徒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云娑忙补充道:“还不止呢,听说五少爷也一并回京了。”
“什么!”司徒曜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脚和桌子腿绊在一起,险些摔在地上。
苏白和云娑忙上前搀住他的胳膊。
他摆摆手道:“不妨事,你是说篌儿回来了?”
云娑不得已又回了一遍:“是,五少爷也随夫人一起回来了。”
司徒曜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的儿子终于肯回来了!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篌儿看他的眼神。
明明还是个六岁的小男孩儿,冰冷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把他的心都扎得生疼。
这几年他几乎每个月都给他们母子三人写信。
阮氏那边一年还能给他回一次信。
虽然内容无非就是报个平安,简单说一说府里的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关切的词语,但他知道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可孩子们却从来不给他只言片语。
箜儿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话,但她有亲娘在身边照顾,他多少还能稍微放心一点。
可篌儿……
他唯一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离开了娘。
虽然跟在岳父大人身边也不缺人照顾,甚至比留在国公府更有出息,可他太小了啊。
六岁……直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岁,却已经随着岳父大人上了战场。
他这个失败的父亲,不仅做不到替他遮风挡雨,甚至还缺席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
他一度都认为篌儿再也不会回成国公府,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可最终篌儿还是回来了!
“快,快给爷梳头换衣裳,换最体面……不,换最素净的,月白色没有绣花的那一身……”
当年阮氏初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一身简单的月白锦袍。
箜儿和篌儿小时候也最喜欢看他穿那样的衣裳。
多年不见面,他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妻儿面前。
苏白和云娑有些无语。
自家爷可真是……天真!
就算五少爷愿意回府,也肯定不是因为他。
还有夫人和六姑娘,她们心里对爷的怨气那么大,岂会因为一身她们曾经喜欢过的装扮就全都忘记了?
苏白不得已劝道:“爷,奴婢觉得您还是先去净面,这……”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能看出半分仙气。
别说穿一身白,就是驾着云去也白搭。
“哦哦,对对……”司徒曜有些语无伦次道:“净面……不,让人给爷备热水,爷要好生沐浴一番。”
苏白云娑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二爷一家已经回府的事情是说呢,还是……说呢?
最终两人还是选择暂时不说,一起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苏、云二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司徒明一家虽然已经回到府里,但此时二房的气氛却紧张得让人窒息。
司徒明靠在椅背上,冷眼睨着坐在他下首的妻子:“杨氏,我已经依你的意思陪你回娘家过了一次年,你答应我的事儿呢?”
“司徒明,你我二人夫妻十多年,你真要这么绝情?”
杨氏看起来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司徒明。
不仅腰背挺得笔直,面上也丝毫没有悔改之色。
司徒明被气笑了。
府里上到父亲和嫡母,下到身份卑微的丫鬟婆子,谁不赞一声二夫人温柔标志?
可他却一直都清楚,温柔标志只不过是杨氏刻意营造的假象。
这女人心狠手辣,甚至比他姨娘都下得了手。
可惜她手段虽然狠辣,智谋比姨娘却差得太远。
就好比这一次,把阮氏弄死对她有什么好处?
真是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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