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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墙壁起底,紫色水晶铺就着教堂的四壁,就象穿着漂亮的衣裙的姑娘般亭亭玉立。夕阳下染着血红色的光晕。偶尔有白鸽栖息,跟海鸥争风吃醋,争巢掠地。
“主父,”楚天越站在圣像下,他面前的神父放下了经本,脸上徜徉一丝友善而博爱的笑意。
对于神父来说,不管贫富贵贱,都是上帝的儿子。
“steven,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一切都好么?”外籍的神父用比较流畅的中文与男人交流。
“还好,主父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太孤寂?这些年无论我走到哪都会带着您,如今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再硬朗,希望这处紫水晶教堂可以带给您——”
“不所谓喧嚣,不所谓孤寂。上帝与我同在。”神父回答。
楚天越点点头,径自面向正前方的耶稣受难像,沉默良久。
“你知道上帝不喜欢的是哪种人么?”神父站在他身后,突然意味深长的笑说。
“大概是...不识悔改的人?”楚天越怔了一下,大概不明白神父缘何有这一问。
“不,”神父笑:“是商人。”
楚天越讶异。
“因为只有商人的忏悔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把目光盯在既得的利益上,坦然面对自己的冷血无情唯利是图,他们祷告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他们忏悔只是为了心里偶尔豁达一些,转瞬再去拾掇下一笔。
其实你们商人,从来都不是真的相信上帝对吧。”
楚天越苦笑:“可惜我对上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话,在那之后的好多年,不管我信不信上帝,恐怕他都不会信我了。”
“五年前,你和你妻子的婚礼我记忆犹新。”神父说:“你们是我见证的第一百一十对夫妻,你是唯一一个把‘ido’说得那么勉强那么厌恶的人。
却也是唯一一个在妻子死后那么多年,还会坚持为她祷告的人。”
“所以上帝也弄不清我在想什么吧。”楚天越扶了扶眼镜:“主父,你相信一个人的灵魂会以别人的姿态滞留世间么?”
“当然相信,”神父点头:“在你们国家的神学文化里,灵魂可以转世也可以托附身。而在西方文化里,灵魂可升天堂可下地狱,同样也会因为对人世的眷恋而滞留着不肯crossover。
所以人们都说,风就是人死后不愿离去的灵魂。当你身边经过了风,就说明你的身边经过了灵魂。”
“对人世的眷恋么?”楚天越低声自语:“这里的海风这样激烈,我感觉她就在我身旁。”
“steven,其实你应该试着放下自己了。”神父叹了口气:“就算你的妻子转世在你身边,她也不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就算她依然拥有着记忆,也许也会因为想要摆脱之前的生活而不再爱你。
人生而珍惜,因为一世一世相互独立,认识的人遇到的事。统统不走回头路。
你又何必再执着呢?”
“谢谢你,主父。”
踏过香槟色的地毯,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景的棕色大门里。
夕阳亲吻着海岛,颜可可独自踢踏着白色的沙,看着楚天越向自己走过来。
“你去教堂了?”她仰着脸问:“一个人去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坏话啊?”
“肚子饿不饿?”男人竟然这样问。
“刚吃过,”颜可可皱皱眉:“难道除了吃就是睡,喂猪么?”
“度假本来就是这样子。”楚天越拉过女孩的手:“我还没吃饭,陪我去吧。”
“喂,我们能不能说点正经的事,”颜可可拉着肩带,被他拖着走:“我看到林殊了。”
“哦。”楚天越毅然面无表情的应声,这样颜可可心里猫抓一样难受:“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做?”
“既然要做戏,当然是一系列的布局,一句话讲不清。”
“那就多说几句话啊,我们这几天又没有别的事要做。”女孩不依不饶,一双鞋子里已经被拖沓着灌满了沙子。
“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颜可可不服气地怒视着男人:“我已经跟你在一条船上了,就算被绑架,作为一个人质也应该有权知晓她为什么被绑吧。”
“那你要小心了,”楚天越回头冷笑一声:“作为人质,你已经开始表现出斯德哥尔默的症状了。”
“这不是重点!”去他娘的斯德哥尔默综合征!从爱上这个男人的那一天,柯颜是自愿为人质的。
而颜可可,才不会把自己过的那么惨!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假装在爆炸中受伤,故意让标给齐岳集团。现在居然把林殊推上去顶包,你到底在算计谁?”
“这不明显么?谁受益最大,算计的就是谁。”
“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颜可可瞪大了眼睛:“喂,你该不会是因为岳子凡才故意接近我的吧!他是齐岳下一代的当家人,碰巧又是我的朋友!你——”
“你也可以这么想,如果你愿意为我去做内线,我会比秦贝儿给你的东西更多的。反正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一样需要敏锐的侦察力,就当是实习好了。”
虽然知道他多半只是故意那么说,但颜可可还是控制不好心里的激愤,就好像把上一世对他的一切忍耐都消磨殆尽了。
猛然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子,颜可可气忿忿地扬了男人一头一脸。
“你果然只是个冷血的商人,用尽一切手段让别人替你卖命。从来不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难怪就只能捧着死人慢慢怀念!”
楚天越轻轻抚落了发上肩上的碎沙,竟是不气不恼:“那你呢,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又为什么还要与这个圈子里的人扯不清楚……”
他走近一步,看着女孩因激动而有些涨红的脸。修长的手指捏住她倔强的下颌:“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对么?”
颜可可的呼吸都要窒住了,她几乎不能判断楚天越最后的这句话究竟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柯颜说。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么?
心为什么会突然就那么痛,就像被扒光了外衣露出的旧伤疤,割开来再用盐水冲刷。
除了痛,还有耻辱。
柯颜,你怎么那么贱!
这句话,她曾经无数次地对自己说。重生后,她发誓永远都不要再对自己说。
可是事实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摆在了眼前,她根本就不可能变成洒脱的颜可可。
对秦贝儿的情谊,对妈妈的愧疚,对父亲公司的担忧——她无数次地为自己找借口。
可如今在面对这个男人的眼神之际,她知道自己有多想说出——我是柯颜。
泪水泛滥而出,落在男人手上,合着白沙粘连在一起。
她无法再去直视夕阳下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恨日落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把脆弱不堪的自己隐藏在夜与海的交汇里。
“你现在为什么这样爱哭?”楚天越用另一只手盖住女孩的眼帘,温柔的力量就像摘掉情人身后的一片落叶:“以前……从来不哭的。”
“楚天越……我……”颜可可脱口而出的却是紧紧咬住唇的坚决——
“别咬!”男人的手压住女孩的唇角,那被珍珠贝齿撕开的一小块粉嫩皮肉已经渗出了血珠。他扳开女孩的唇,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什么都别说了,你能过去的……我也能……”
“你……真的要娶林洛紫么?”颜可可压住喉咙里的哽咽,攥住男人冰冷的手腕:“如果当初柯颜没有死,你也会想今天这般爱上她么?
在你心里……究竟谁才重要一些?”
夕阳终于抽去了余热,海风在夜的静谧里肆无忌惮地吹乱了女孩松垮的马尾,发丝缭绕在两人旖旎的距离里——只待男人最后的那一句答复。
“谁都不重要了,”楚天越说,背着月光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是呼吸落在颜可可的耳畔,比海风更阴凉。
“柯颜已经死了。虽然永远都在,但只会渐行渐远。人的细胞,七年一个轮回,记忆伤心快乐哀愁,早晚都会新陈代谢掉——活着的人,总要走自己的路。”
“七年你个大头鬼!”一把打开男人的手,颜可可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她倒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柯颜,所谓怀念都是商业路演,都是为了让你自己看起来重情重义而已!
什么七年,什么永恒,你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爱!”
“那么你为什么要靠近我!一次是可悲的命运,第二次就是自作孽的愚——”男人的话就如一柄深刻的刀子转瞬不眨眼地刺入女孩的心,干净利落却不肯一刀毙命。偏偏扯着五脏六腑转上两圈。
女孩一记清脆的耳光终于落在楚天越的脸上,斜飞出去的除了那轻薄的无框眼镜,还有他最后的一个字‘蠢’字。
颜可可没有再流泪,她笑得痞痞的,邪邪的,倔强地擦去眼角被泪水黏住的沙砾。朗声道:“你早点说我不就明白了么?不过看你可怜罢了,才耐着性子听你那狗血一样的感情史。你当我那么想跟你这样的大叔看夕阳海景么!”
“你能想开最好……”楚天越弯腰捡起地上的眼镜。
“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当做了一场矫情的噩梦,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依然不是。”颜可可甩开步子朝海边走:“明天你要负责把我送回去,否则你信不信我会用整个海滩的贝壳拼出一个sos,让全世界的卫星都知道你楚氏集团的当家人是个羁押少女的混蛋!”
楚天越!你就是个混蛋!
独自站在与海平面的沙滩边缘,颜可可一面流泪一边抹,她知道男人不会追上来,所以才敢再一次放肆痛哭。
她确信他知道,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是谁却还要说那样的话。他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前世今生,无论愧疚与误会。
可是不爱就是不爱,变得多好多可爱多漂亮多性感,她终究还是那个让他厌恶让他嫉妒的女人!
也好,既然上一世我不得不爱。那么这一生,我可以选择更多的人更多的幸福,
难道天下间就只有你楚天越一个男人么!
颜可可抽着鼻翼,也不管沙子是否已经将她一张脆弱的小脸弄得像花猫一样。她蹲下身子开始捡贝壳,捡几个拼几个,竟像个孩子一样玩得乐此不疲。
楚天越回到海边的别墅里,林殊已经在客厅里等了他好久。看到他衣衫蹂躏,满是砂石的样子微微怔了一下:“楚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楚天越掸了掸衣襟领口:“一切顺利么?”
“基本按照计划进行,”林殊点头:“岳辛乔的秘书给了我第二份任务,要楚氏第三阶段招标出价的上限和下限。”
“很好,看来他们已经很信任你了。那就按照我说的提供给他们。我倒要看看,正科这块硬骨头他们要怎么才能吃的下。”楚天越走入里间的更衣室,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出来:“另外,关于柯起航和我父亲的事——”
“我派去的人已经在您的祖籍淮余调查了,但是——”林殊突然停顿了一下,在楚天越点头的示意下继续说道:“秦贝儿小姐雇佣的那个侦探也在跟这条线。”
“哦?”楚天越诧异了一下:“他们竟也与我们找了相同的一条路子。”
“是,我想他们也认为想要追查夫人的死因,可能要从柯楚两家联姻这条线索开始着手了。”
“知道了,你辛苦一点,两边都盯一下。明天我会发一份邮件回去给linda,先把这一季度的股东大会不定期推延。另外,宏远证券的王青岚——”
“楚先生,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林殊突然就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难能显出这般紧诧的严肃:“就在昨天夜里,宏远证券公司遭遇了一场大火,连带四年前正科和楚氏的相关财报统统焚毁了。
依据法律,那些资料应该是要保留二十五年的。”
“失火?”
“那王青岚人呢?”楚天越的眉头突然锁紧。
“失踪。”林殊回答:“我上飞机之前,警方还把最大的嫌疑锁定在他身上。”
“果然还是与楚氏五年前的那场经济危机有关……当初我就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楚天越叹了一声,慢慢走到窗前。视角外所及,颜可可似乎还在海滩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小小的身影一摇一摆,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
“把她叫进去吃晚饭吧,天黑了一个人在海边不安全。
另外,安排明早的飞机把她送回去。不管她与岳家的那个男孩走的近不近,都叫人盯一下。”
“是。”林殊答应一声,又问:“linda说林洛紫来过几次电话了,她非常担心你。”
“是么?”楚天越单手拉上窗帘,唇角挑起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让她担心着好了。”
“楚先生,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她?”
林殊做了十几年的保镖,本该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的。可此时在提起林洛紫的时候竟然难掩一丝愤恨的情绪。
“你不要多管了,她还有用处。”楚天越从沙发上站起来,却突然摇晃了一下身子。
“楚先生,你不要紧吧,脸色很难看。”
楚天越摆摆手,试图去扯桌上的白色餐布,却没来得及掩住唇,便呕出一口殷红的血。
“楚先生!”林殊赶紧扶他坐下:“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把药拿来给我……”
林殊皱了下眉,安顿了他便起身出去。虽然一直知道楚天越病了长久,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吐血。
所以最后,他依然叫来了私人医生,因为保镖也不是什么样的命令都服从的。
颜可可没有等谁来找她就回到了海边的别墅,这个岛不大,度假区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总之哪里亮着灯就往哪里走好了。
她回到餐厅也没有看到楚天越,只有胖胖的女仆为她准备了简单而精致的餐点。
分分钟喂猪的节奏啊!刚吃过没多久,现在哪里吃的下?
颜可可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佳。
她跟女仆道了声谢,然后询问卧室在哪。
已然打定了要彻底离开的决心,还要跟他多罗嗦什么呢。颜可可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就如自己那骄傲的初衷一样——都死了四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珍惜自己的人值得她回馈以真情,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人,又何必再做矫情的纠缠?
苟且偷生,哦,不,应该是荣获新生,才不是为了把尊严垫在某个男人脚下的!
颜可可一边烦躁一边洗澡,越洗越热,干脆裹着浴巾出来站在阳台上透气。
“颜小姐,你在房里么?”门轻敲三下,听声音是林殊。
颜可可拆了浴巾换上浴袍去开门:“有事?”
“我来通知颜小姐一声,明天上午十点半,楚先生的飞机会送你回去,你准备一下。”
“知道了。”颜可可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落,也许还有点小得意——大概楚天越真的是害怕自己用贝壳拼个sos吧。但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也回去?”
“楚先生还有事要留在这里,所以明天我会亲自送颜小姐回去的。”
这倒也是,既然楚天越存心做戏骗过媒体和商敌,总要藏个十天半月才好现身吧。
颜可可心情本就不好,这番见楚天越竟然派林殊过来跟自己下逐客令,就更是觉得颜面无存了。
至少在这个保镖面前,小女儿家逞威风的心思还是有的。何况在颜可可的心里,似乎从来就没把林殊当过外人。
于是她眼睛转了一下:“麻烦你帮我跟楚天越说,很抱歉一时冲动打了他一巴掌,谢谢他的热情款待。明天就不用他送了——”
林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促成了他万事不惊的状态。虽然他看得出楚天越似乎跟这个女孩发生了些不愉快,但还不至于想象地到他会被这个彪悍的姑娘打一耳光。
“你想问为什么?”颜可可挑衅地看了林殊一眼。
“不想。”林殊淡然回答,他是保镖,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
颜可可哼了一声:“你不想我也要告诉你,谁叫他以前那样对柯颜?看在你也喜欢柯颜的份上,我不信你就不想打他一耳光!”
“颜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林殊的语气很冰冷:“我和楚先生都是成年人,不会有人愿意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而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警告你了,不要卷进这个局面,好自为之。”
林殊转身下楼了,只留下颜可可怔怔地消化着他刚才的一番激烈言辞。
什么嘛!凶巴巴的怎么找得到老婆的呀!
颜可可啪得一声关上门,气鼓鼓地跌坐回床垫上。她抱着被子缩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回去休息了?”医生刚刚离去,楚天越还在床上输液,林殊进来以后告诉他自己已经通知了女孩回程事项。
“恩。”林殊点头:“她跟楚先生您……”
“没事,小姑娘闹脾气而已。”楚天越的脸色依然不好,靠着床背望向窗外的海滩。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一片零零星星的贝壳滩落下:“她之前……在海滩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用贝壳摆了一行字而已。”林殊微微顿了一下,如是回答。
“字?什么字?”
“楚天越去死吧。”林殊面无表情的说。
楚天越突然笑了,笑得身上有些痛,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半晌才缓缓地说:“故事里的贝壳海滩是个许愿的好地方,也许她的愿望很快也能实现了呢。”
“楚先生,您不要说这种话。”
“呵,放心,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呢。”楚天越叹了口气道:“林殊,这半个月我不能露面,也借此机会疗养一下身体。那边的事你和linda多费心了。”
“这是我该做的。”林殊回答。
“记得注意安全,什么事都不会比性命重要的。你还有妻女要照顾,没有必要赔上太多的东西。
而且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可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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