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叶寒睡得并不沉,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急促地叫声,声音旋即被压了下去。
她的脑海还是迷糊成一片,然而在骤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后就立即清醒了过来。
杜叶寒回过头,看到好几个空乘聚集在后方的厕所,旁边站着那个原本在机场拍照的女孩,他们的声音都很低,所有人都神色凝重,紧张的情绪显而易见。
他们在看着卫生间内部。
杜叶寒站了起来,朝卫生间望去,有空乘发现她的接近,想要阻止,然而她已经看到了那里面的场景。
之前那行为古怪的西裔男子的尸体正坐在马桶上,他的胸口有枪伤,腹部被划开,内脏露在外面,血流了一地。
离卫生间越近,血腥味就越刺鼻,杜叶寒忽然想起了许华亭死亡的场景,两具尸体的坐姿都很相似。
“小姐,麻烦你、你先回自己的座位上。”离她最近的空乘说,她的声音在发抖,还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模样。
杜叶寒注意到尸体的伤口,说:“凶手就在飞机上,携带着枪和刀具,隐瞒这事可能对所有人都有危险。”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索菲·奥莱利,她是个作者,平时除了写作,最大的爱好就是摄影,当发现尸体的时候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在通知空乘前先对尸体拍摄了一番。
此时索菲就边嚼着口香糖边问杜叶寒道:“你坐在最后一排?”
“是。”杜叶寒看到女孩紧紧抓着手机,她指甲是酒红色,扣在手机后盖上,“你拍了尸体照片?”
“那只是搜集素材……顺便说一句,我正在写一本悬疑小说。”索菲丝毫没有看到尸体的不适,仿佛对整件事都是无关紧要的,除了这种异常的事件让她感到兴奋,“你这个位置应该能看到凶手。”
“我一直在睡觉,只是睡前看到被害人进了卫生间,不知道凶案是不是在那次发生。”杜叶寒说着皱起了眉。
那个男人的肚子被划开了一道十多公分的口子,他的致命伤是胸口的枪伤,单纯为了杀死对方在腹部划一刀倒是多此一举,所以腹部的刀伤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把他的腹部剖开。
如果是有预谋的、带有目的性的杀人事件——不是恐||怖||袭||击或因发疯而随机杀人,倒不会威胁到飞机上其他人的人身安全。
“怎么办?”空乘格蕾丝·摩尔有十年飞行经验,连紧急迫降都经历过几次,但是这样的凶杀案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原本盘得紧紧的黑发此时都松散了些,她正满脸无措地求助她的同事凯文·帕尔默。
凯文·帕尔默犹豫了一会儿:“先通知机长。”
这里聚集的人多得有点引人注目,除了四个乘务员、索菲·奥莱利和杜叶寒,还有两个想倒水和赶着去卫生间的人不明所以地站在外围。
“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后边大声问。
格蕾丝·摩尔飞快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另一个站在最外面的空乘随即转过身道:“不好意思,这个卫生间暂停使用。”
在后边排队上厕所的人抱怨起来的时候,格蕾丝对杜叶寒和索菲道:“请你们对这件事不要声张,好吗?我们不会返航,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希斯罗机场,我们会报警,现在需要的是让其他人不要慌张。”
“你怎么确定凶手的目标只有一个?”索菲问,“如果他再次下手怎么办?”
“我们会密切注意到每个乘客的人身安全。”
“得了吧,这架飞机有将近三百个人,你们要一个一个看过来?”女孩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一屁股坐在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也就是杜叶寒的旁边,“我还是觉得这里安全一点。”
她说着对杜叶寒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看上去可是个好人呐。”
杜叶寒不置可否,没有反对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索菲对她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打量了杜叶寒一会儿,又道:“笔名也是这个名字,你听过了吗?”
“没有。”杜叶寒意外地发现她是个话痨。
索菲哼了一声,也没有任何尴尬,她反而积极地介绍起自己的作品来:“我现在写的这本是关于火车上的谋杀案,也是在密闭环境中,说实话这趟航班上的事情倒像是命中注定遇上的。”
“……类似《东方快车谋杀案》那种的?”杜叶寒挑起眉毛。
“不,当然不是,谁还会模仿那种老套的谋杀……”索菲地把玩着一缕头发,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屑。
机舱中列的位置有三列,索菲坐在中间,她的右侧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那姑娘样子十分疲惫,这时候才醒过来,看到旁边的人时吓了一跳:“这个座位不是没人坐吗?”
“有人在后面的卫生间里被杀了。”索菲语速飞快,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的脸孔上,她正观察着对方情绪细微的变化,“所以我选择了最安全的位置。”
“为什么这儿安全?”杜叶寒问道。
“这里靠近凶案现场,通常犯人行凶过后的一段时间不会再靠近引人注意,而且后边还有空乘,除非凶手准备在飞机上大开杀戒,否则这里就是安全的。”
然而那戴眼镜的姑娘似乎完全没听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露出了茫然近乎呆滞的表情。
杜叶寒看到索菲在她发愣的时候拿起手机,悄悄拍下了对方的照片。
“你说什么?”戴眼镜的女孩问。
“有人被杀了,凶手就在飞机上。”索菲唯恐天下不乱地把手机中尸体的照片展示给对方看,“现在空乘守着厕所,没人能进去。”
那女孩的表情从呆滞到震惊,再朝杜叶寒这边的厕所方向探过视线,她不停张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焦虑。
而索菲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也是你的素材?”杜叶寒小声问。
“一个得知了身处于凶杀案现场的无关人士,这种有趣的反应可不能错过。”索菲言语中带着得意,一边又观察着前面的乘客。
飞机尾部的动静有点大,不仅好几个空乘一直聚集在此地,机长马修·墨菲也过来探查了情况,还跟来了两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两人面容肃穆,体格健壮,虽然沉默却能感受到他们隐藏在普通外表下的爆发力。
杜叶寒知道每架航班都会配备飞行安全员,他们与普通乘客坐在一起,出事时会挺身而出保护他人安全,看来这两人就是安全员了。
有人注意到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脸上都浮现了困惑之意,连杜叶寒正前方座位上的金发男人也往后看了一眼,他问格蕾丝·摩尔出了什么事,对方说什么都没发生后,他便没再怀疑,又转过身去。
机长在听完空乘说了事情经过后便转身向着索菲·奥莱利:“是你第一个发现了尸体?”
“没错,我发现的。”索菲回答道,又指向了杜叶寒,“她看到了那个人进了厕所。”
杜叶寒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机长沉默了,杜叶寒从他脸上看出了纠结,他对凯文·帕尔默道:“就剩下三个小时,先安全降落再找出凶手也不迟。”
最后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归于原位,只留凯文·帕尔默堵在卫生间门前,他身高近一米九,身材足够健硕,加上那张俊脸上的礼貌笑容,能从各方面阻止乘客进入卫生间。
两名安全员和几位空乘都在机舱里巡视,企图找出可疑人物。
飞机里又是一片安静,虽然卫生间门关上了,但是血腥味还是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附近不知情的人或许没意识到,杜叶寒却觉得那气味熏得她想呕吐。
索菲大概是有了灵感,不再说话,她从口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开始飞快地写着什么。
而陆淮西从前面走了过来,他大概是想上厕所,被拦在了外面。
“抱歉,这间卫生间出了故障。”
陆淮西奇怪地看了一眼凯文·帕尔默,又瞟了瞟卫生间的门,他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问杜叶寒:“这里发生了什么?”
杜叶寒摇了摇头,她一张嘴便觉得窒息,于是言简意赅道:“大概就是卫生间故障吧。”
陆淮西撇了撇嘴,只得返回去经济舱前面的厕所,那两间厕所现在都被占用着。
这时候按照美东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杜叶寒打了个呵欠,重新裹起毯子,血腥味和飞机的噪音以及经济舱座位狭窄的间距让她十分焦躁,她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警惕,却在意识即将陷入混沌的时候被一阵喧哗惊醒。
与此同时索菲用力拍了她两下。
“快起来,前面出事了!”她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激动。
杜叶寒睁开眼睛,看到前方近半数乘客都站了起来,惊呼声此起彼伏,接着客舱里的灯也全亮了。
她站到了过道上,而索菲奋力向前挤去。杜叶寒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真的吗?你是说那个威廉姆·刘易斯?”
“他们说他脖子被一刀割开了。”
“老天!飞机上有杀人犯!”
威廉姆·刘易斯确实是死了,当他隔壁座位的人发现时,他的喉咙间的血已经不再外涌,他的气管被切开,所以当时没能喊出声来。
凶手的技法娴熟得不可思议,即使周围昏暗,周围人都昏昏欲睡,凶手使刀也太过迅速,因此没有人注意任何异常。
乘务员大多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特别是赞同将第一具尸体隐瞒起来的那几位。
紧张和不安正以威廉姆·刘易斯的尸体为中心,向外扩散。这或许与他处于那么明显位置的死亡有关系,凶手一点也不打算隐藏尸体,显然是对自己的技巧十分自信——那人也确实如此,在经济舱第一排——靠着卫生间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动手。
杜叶寒猜测那是个职业杀手。
而尸体附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知是谁透露了机尾卫生间里还有一具尸体,所有人都惊慌了起来,大声指责机组人员不该对乘客隐瞒,以及凶器居然能通过安检被带上飞机。
机长马修·墨菲在广播中要求所有乘客都坐回座位上,乘务员和安全员也在竭力维持秩序,但是没有一人听他们的。
最后是那个坐在杜叶寒前面的金发男人站了起来,他拿起了警官证,满脸严肃地喊道:“我是国际刑警,我的名字是艾瑞克·坎贝尔,请大家安静下来!我会保障大家的安全,找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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