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倒是也是,我再不济还有老大和老三两个儿子呢,可我儿思远呢,嫡出的孩子生不出来,庶出的更是没影。”
哼,这个傅氏生不了,还不让儿子纳妾,满长宁城的达官贵人,有像她们家一样的吗,做妻子的七八年肚皮不见动静,还拦着丈夫不能纳妾。
这也幸亏她们郑家仁义,要是别的人家,早就休妻或者和离了。
傅清芳拿起茶盏来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放下,再慢悠悠地说道:“娘,我也想让思远纳妾啊,可谁知道思远竟然到您门口跪着也不肯纳妾,更是发下了誓言,三十无子方才纳妾,这我们娘两个要是再逼着思远纳妾,不是生生逼着他违背誓言吗,这违背誓言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说完傅清芳拿起帕子掩住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郑思远要许下这么个誓言,可不是对她傅清芳情深义重,而是为了能让苏月凉以正妻之礼进门。
傅清芳跟郑思远不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皇帝赐婚,根本就不能和离,傅清芳进门之后又给郑思远的父亲守了孝,即使无子也不在七出之条里,不能休妻。
苏月凉要是真的要进郑府的门,有傅清芳在,她就只能以妾的身份进门。
郑思远怎么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这么大的饿委屈呢,再说苏月凉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也不会给人做妾啊。
郑思远本来想害死傅清芳,然后迎娶苏月凉过门,可是“善良”的苏月凉不愿意害了傅清芳的性命,郑思远只能另想他法了。
这倒是难不住郑思远,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先是发下誓言绝对不肯纳妾,这样既能在傅清芳那里刷到好感,让岳父对自己更放心,更愿意在朝堂之上提携自己,也能阻止母亲为自己纳妾,好让自己的后院更加干净。
等过几年羽翼丰满不用再依仗岳父之后,做个局让月凉对自己有了救命之恩,自己还夺了她的清白,必须得对她负责。
只是自己发过誓言不肯纳妾,那怎么办呢?
正好自己有一个兄长,那就兼祧两房,用这个理由迎娶月凉进门。
那本话本里,郑思远和苏月凉就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了。
这次出征之时,郑思远受伤失踪,几经搜索无果,只找到了被也野兽撕碎的铠甲,所有人都以为郑思远已经凶多吉少了,可就在大军回朝的一个多月后,郑思远回来了。
他是和苏月凉一起回来的,回来之后他就向傅清芳负荆请罪,说自己混沌之际,强迫了苏月凉,玷污了苏月凉的身子
傅清芳去见了苏月凉,苏月凉明言绝对不可能做妾。
郭氏就提出让儿子兼祧两房,让苏月凉以大房媳妇的身份过门。
这是郭氏跟儿子早就串通好了的。
郑思远没死的消息,郭氏是早就知道的。
这只不过是为了能让苏月凉光明正大进郑府的一个计谋,郑思远要是真的被断定死亡,那他的侯爷之位可就得换人了,郑家大房和三房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郑思远派自己的心腹秘密回府,告知了母亲郭氏自己是假死的消息,让她一定要把侯爷的位置保住。
郑思远久久没有消息,郑思杰自然心思活络了,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郭氏就进宫面圣,跟圣人哭诉,说自己不相信儿子死了,自己的儿子一定还活着,她要等儿子半年,要是儿子半年之后还不回来,她才愿意给儿子出殡发丧。
这个要求怎么说呢,倒是正合皇帝的意,镇西侯府在边关经营数年,根深蒂固,现任镇西侯失踪,新的镇西侯只要晚一日确立,皇帝就有一日的时间把镇西侯的势力收入囊中。
要是真的半年之后再立镇西侯,那边关的将领早就换上了皇帝的人了。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皇帝就同意了郭氏的请求。
郑思杰被气的不轻,可是皇帝都同意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想做侯爷,也只能等到半年之后了。
可是没成想到,只过了一个多月,弟弟就回来了。
苏月凉回来之后,正好赶上宫里的最受宠爱的吴贵妃病了,苏月凉妙手回春治好了吴贵妃的病,在吴贵妃的枕边风下,皇帝下旨赐婚,苏月凉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进了郑府,成了郑府的大夫人。
和郑思远成婚刚满七个与,苏月凉就生了一个儿子。
尽管这时间对不上,这个孩子就是成婚之前怀上的,可是有皇帝的赐婚,谁也不敢说什么。
傅清芳再次笑了笑,这次苏月凉要想这么顺利进郑府的门,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郭氏再次被噎的心口一痛,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郭氏抚着胸口,闭了闭眼睛,恨恨说道:“你要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我儿也不至于发下那样的誓言。”
傅清芳点点头,竟然是认同郭氏的这个说法:“娘说的是。”
郭氏再次被噎住了。
她们两个一定是反冲,每次见到这个傅氏,自己都得被气上半死。
“好了,你先忙去吧,省的在这里让我这个老婆子看着闹心。”
婆婆都发话了,傅清芳当然得遵从了,她点头道:“那媳妇就先去忙去了,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让人来喊我就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傅清芳换上了家常衣裳,今天早上先是送郑思远出门,紧接着又去了兴隆寺,家事还没处理呢。
镇西侯府的主子们不多,满打满算一共就只有三个,主子少,事情自然就少,傅清芳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处理完府里的琐碎事宜,傅清芳觉得有些累了,这两天心神巨荡之下,她根本就没法好好休息。
立春与夏至在屋里伺候,见傅清芳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立春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夫人要不要先休息一会?这几日忙着侯爷出征的事情,夫人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
傅清芳点点头:“嗯,你们去铺床吧。”
白天小睡的时候,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屋里伺候,服侍着傅清芳睡下以后,立春与夏至悄悄退了出去。
傅清芳本来以后自己会很快就睡着的,毕竟这两天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昨夜也基本没有怎么睡。
谁知道躺在床上,她却怎么睡也睡不着。
话本上描述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月凉与郑思远是如何的恩爱,苏月凉是如何的心善人美,惹人敬佩爱恋。
傅清芳的丈夫,堂兄都爱上了她,都为了她背弃了傅清芳。
在他们的眼里,傅清芳不再是妻子,不再是妹妹,反而是阻挡苏月凉幸福的绊脚石,拦路虎,是必须得被牺牲的。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傅清芳眼里流下来。
哭够了,傅清芳把脸上的眼泪给擦了个干净,现在还不是委屈的时候,明晃晃的一把大刀悬在她的头顶,要是不在郑思远还没回来之前找到出路,她的下场可不会太好。
躺在床上实在是睡不着,傅清芳索性起身,喊道:“立春,夏至,伺候我起来吧。”
为了求子,傅清芳在后院修个了小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尊送子菩萨,香火常年不断。
没事的时候,傅清芳就会在里面跪香,祈求菩萨早日给她送个孩子。
现在她知道了,不管怎么求她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这菩萨也只能是个摆设了。
佛堂静心,傅清芳这次来,不是为求子的,只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傅清芳在佛堂的时候一般不要人伺候,立春夏至帮她上了香之后就退了默默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傅清芳走上前去,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和以往不同,这三个头不是为求子的,是请菩萨保佑,能够让她心想事成,能在郑思远回来的时候送他一副“大礼”的。
傅清芳在佛堂一直待到暮色四合才出来。
郑思远不在的日子里,傅清芳也不怎么去参加别家的宴会,是能推就推,除了在家的日子,就是去城外的栖霞寺烧香拜佛。
栖霞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庙,里面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傅清芳从前就是那里的常客,现在更是经常往那里跑。
她的举动倒是没惹人怀疑,满京城谁不知道镇西侯的夫人成婚八年无所出,偏偏镇西侯与夫人举案齐眉情比金坚,即使夫人没孩子也不肯纳妾,还许下了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誓言。
可以这样说,抛开傅清芳无子这件事,她是全京城年轻的夫人们最羡慕的人,也是全京城的婆婆们最讨厌的儿媳妇代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郑思远已经出征四个多月了,现在已经到了六月底,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了。
郭氏年纪大了,又忧虑独子的安危,加上天气炎热,暑气上升,胃口就有些不太好。
傅清芳每日侍候在侧,为了婆婆能够吃上一口喜欢的豆花,甚至亲自去城外的玉溪山取水做豆花。
这也是傅清芳的聪明之处,她知道郭氏不喜欢她,整日里想找她的错处,她就把表面功夫做得好好的,勋贵圈子里谁不知道镇西侯夫人傅氏孝顺无比,对婆婆亲力亲为,伺候的十分周到呢。
六月二十九,傅清芳坐在灯下看着镜子里的人,慢慢笑了,明天,郑思远的死讯就该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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