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往后的两日,樊凡晨时习书，午时习字，闲暇时与胖哥大块朵硕，这般小日子过得清闲洒脱。
唯一的烦恼便是老人家留下的小孙子,按老人家的遗嘱,本应交给裴教谕教养的,只是樊凡和小舅去白鹭学府寻裴教谕数次,皆是无果，只好先带回状元小院养着。
两粗手粗脚的男人如何能带得了娃？
幸亏胖哥的仗义出手相助，调了一名厨娘过来帮忙,才堪堪解决了难题。
“这个厨娘是我游历湖广府时所买，家中还有八个弟弟妹妹,哦呦……她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只好把她卖了,我一时善心所起,买下了她,后又送她去学厨……”胖哥开始巴拉巴拉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厨娘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所以照料那奶娃子，倒很称手。
忽而胖哥建议道：“不如我把这厨娘送予凡弟罢,你手底下没个婢女也不合适,你且等着,我这就派人把她的卖身契送过来，明日就能送到！”
樊凡瞠目,连连摆手，急忙道：“无需无需，我并不缺人伺候。”
即便是身处封建的大明，见惯了剥削压迫,但樊凡自身仍然很难接受把人当作货物一般卖来卖去、送来送去，更莫提是买人为奴了。
唉，他就不是一个当主子的命。
只是他没能拦住胖哥，胖哥仗义道：“又不是用来照顾你的，那奶娃子身边哪能缺得了人呀，你就莫跟我客气啦。”说罢就风风火火出门了，拉都拉不回来。
……
……
白鹭学府考试后的第五天，终于到了放“学子榜”的日子。
樊凡既然已经答出了裴教谕的“题目”，自知必会被录取，所以对学子榜并无兴趣。无奈胖哥热情相邀，他只好陪胖哥走上一趟。
路上皆是结伴相行前来看榜的学子，二四成对，五七成群，或是面色忧愁，或是信心满满，即便是马上放榜了，还在聊着那日答题的心得。
大家伙集聚在白鹭学府前，个个抻着脖子往前看，盼着快些放榜。
不一会，学府打开大门，几名小厮出来，遣开最前头的人群后，锣鼓声敲响，底下众人免不了开始喧哗，一时间热闹得很。
“要放榜了，要放榜！”胖哥激动道，瞧这样子，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答得十分好呢。
只是樊凡早知道胖哥答卷里写的不黑不白之鸡，不公不母之鸡，觉得希望不大，心里已在暗想一会该如何安慰胖哥。看他现在如此欢快的模样，樊凡实在不忍他受到打击。
偏偏科举就是一个要不停遭受打击的过程。
……
负责贴榜的教谕先是说了一堆贺词及勉励之言，而后才命小厮开始贴榜。
按说这“学子榜”只是公示各位教谕录取学生的名单，每名教谕所出的题目又有所不同，并无可比性，所以无前后之分。但偏偏白鹭学府就要分个顺次，等各位教谕自定录用那位学子后，众位被录的学子的卷子都会被送到山长处，由山长亲点前十名，依序公布，命名为学子榜中的“白鹭榜”。
首先贴出来的是学子榜，今年白鹭学府共录取了一百三十七名学子，除去白鹭榜十名，便有一百二十七个名字在该榜上。
为了区分重名，会在姓名前加注户籍，例如常州郭大才。
满满当当的一张红榜，其所代表的意义已非寻常纸张，那宛若是鱼水龙门，进了白鹭学府，便是半个举人了。
白鹭学府的教学质量无人敢质疑，不然也不会让一众学子心向往之。
众学子似乎是把心吊在嗓子眼上，若是见到榜上有名，便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纵使大家大户的子弟，也不免于此，痛快地释放以往所忍受的苦楚。
但更多的是失落而归，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若有同乡便抱着头一同哭，哭够了再黯然离去……即便进不了学府，他们的科举路还是要继续走的。
白鹭榜虽还有十个名额未公布，可寻常的学子是不敢奢望的。
樊凡就站在人堆之外，静默地看着眼前一众的荒唐，听着阵阵公鸭嗓般的哭嚎，莫名地陷入了一种沉寂，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
直到胖哥奔过来，使命地摇晃樊凡，平日里那双眯成一条缝的单眼皮小眼睛，竟然因为太过兴奋，瞪得大大的，喊道：“凡弟，我被录了！我被录了！”
樊凡一愣，额……这学院里的教谕是玩真的吗？胖哥写的“鸡之说”居然也能被录取？
胖哥自言自语乐呵道：“爹爹果然没有骗我，我有大才，只管放心来考，此次必中，我爹说得可真准呀。”
胖哥的几句话，樊凡倒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凡弟，抱歉抱歉，是我太过唐突了，怪我一时兴奋，忘了照顾你的感受……你年岁还小，明年再来，我就在白鹭学府里头等着你。”胖哥忽而意识到樊凡并未在榜上，安慰道。
“不碍事不碍事，大才兄被录取，可喜可贺，当高兴才对。”樊凡笑道。
……
一番荒唐的悲与喜之后，该是放白鹭榜的时候了，书院前仍是一圈围着一圈人。
白鹭榜，正如其名，榜上之人进了书院之后，大多必定如白鹭上青天一般，层层高升。
山长以文看人，看得极准，这等本事是苏州府内众人皆知的。
九声铜锣，放榜教谕高呼，某某年间白鹭学府白鹭榜放榜！
例如白若水等早就出了名在才子，胸有成竹地在等着放榜，他们既然不在普通榜上，便有着很大的把握能上白鹭榜，只等着别人前来祝贺了。
一些世家也在派人前来关注白鹭榜，榜上才子不多得，要趁早拉拢才是。
等白鹭榜一贴出，未等众人看清上头都有谁的名字，却都一时傻了眼，目瞪口呆。
这……
白鹭榜上的榜首位置竟是空空如也，榜上只有九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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