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樊凡方欲要跟裴子期说那奶娃子之事,不料裴子期先开口了。
“你这几日找我,是为莫家小儿的事罢?”裴子期问道。
樊凡点头,道:“老人家走了,她把孙儿托付给您,劳您教养。”
“你说之事我已猜到,这几日虽未见你,却派人办妥当了。”说罢,递予樊凡两个信封,又道,“这两个信封你且拿着。”
办妥当了?看来这裴教谕也不是那么地不规矩嘛。
樊凡不知信封内为何物,疑惑接过,问道:“学生该何时把孩子送到老师府上?”
只见裴子期嘴角微微勾起弧度,略为得意地说道:“你先看看信封内为何物再说。”
樊凡忽而有一种要被坑的预感,这“裴老狐狸”笑得实在太奸诈了。
他打开信封,其一是一封承诺书,上头摁有孩子亲娘的手印,大抵意思便是放弃孩子的抚养权,此后再无瓜葛。
“老师您找到了孩子的亲娘?”
“已经改嫁了。”
樊凡了然,既然孩子的亲娘改嫁了,不打算要这孩子了,该立下的字据还是要趁早立下,省下以后许多麻烦。
他又打开第二个信封,是一份户籍书,名字一栏写着“莫念”二字,想必就是裴子期为孩子取的名字。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学生愚钝,并未看出什么来,还请老师明示。”樊凡道。
裴子期捋捋自己的小胡子,狡黠道:“你再仔细看看父母一栏。”
樊凡一听,思索片刻,意识到裴子期的意思,瞬间头大,老师该不会是要……慌慌张张翻出户籍书,打开一瞧,父亲一栏果真写着樊凡的大名!
“老师你莫不是疯了罢……我怎么能当孩子的父亲?”
“怎么跟老师说话的,没规没矩。”
“您也不是个规矩的人呐。”樊凡吐槽道,“我今年才十岁,您让我当这孩子的父亲,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裴子期反问道,淡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优哉游哉道,“外头十四五岁就当爹的可不少,你这个头,瞧着跟十四五岁也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说你家也不缺养个孩子的银子,对不对?孩子跟着你,有婢女贴身照顾,跟着我,怕是要一起打秋风咯。所以,我觉得挺合适的。”
说罢,朝樊凡笑笑。
笑得很欠抽。
“学生十岁就有了儿子,老师您让学生往后怎么讨媳妇?”
“你连唐怀宏都杀得了,还怕讨不着媳妇?若真讨不着,你就该找找自己的原由,怪孩子干嘛……好了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反正户籍在官府登记在册后,改是改不了,你要想改,就自己想办法。”
活脱脱的甩手掌柜。
“学生……遵命。”樊凡不得已,最终还是应下了。
樊凡前世身为孤儿,由己及人,他是万分心疼莫念这个孩子的,只是——疼爱的同时又怕力所不及,不能教好管好他,枉了老人家的一番苦心,所以才会有所犹豫。
毕竟他未曾为人父母过。
见樊凡应下了,裴子期也一改玩笑的性子,变得严肃,认真道:“并非为师故意为难于你,只是裴家是个世族,难免会有明争暗斗,我身为长子嫡孙,若贸贸然认他为义子,将他卷入家族的争斗中,对他并非好事。知晓这个孩子身世的,除了我,又唯有你一人,只好先委屈你了。”
樊凡思索了一番,觉得是这个理,道:“老师考虑得周全,学生也该为老师分忧,您放心,莫念这孩子,樊家应下了,他与樊家共荣。”
妹妹已经四岁多,爹爹和娘亲再带个“孙子”应该不成问题。
……
……
从老师嘴里得知,这闻风观内这两日确实是要办及笄礼了,樊凡身为男子,不宜多作停留。
即便是那位师姐比樊凡要大上五岁,樊凡也要规避。
于是樊凡向老师告辞,出门后,那青衣婢女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樊公子,您是裴先生的新弟子,便是我家小姐的师弟,此乃我家小姐所赠,还望樊公子收下。”青衣婢女递予樊凡一古朴的小木盒,雕琢得十分精致,又道,“我家小姐道,身为同门,本应亲自招待,只是这两日观中有要事,不便相见,还请樊公子包涵。”
樊凡恭敬接过木盒,说道:“师姐客气了,还请替我转告,多谢师姐的赠礼。”
“必定为公子带到。”
……
出了闻风观,小舅就在门前等着樊凡。
“小凡,裴教谕如何说?”小舅问道。
樊凡一边登上马车一边道:“小舅,回头找人给家里带句话,就跟我娘说,她现在有孙子了。”
“啊?”小舅吃惊道,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孙子?小凡你该不会在陌上春阁……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唉!我怕是要被大姐打死了。”
樊凡翻了个白眼,尴尬道:“小舅,你想哪去?我说的孙子是指客栈里头那个奶娃子,老师去官府把他记到了我的名下,现在是我的儿子了。”
“啊?还能这样?”小舅又是一惊,“哦,这样还好还好……起码我不会被大姐打死,嘻嘻。”
在车厢里,樊凡打开师姐所赠的木盒,揭开锦布,只见里头横卧着两件玉器——腰间玉佩和玉头冠。
《诗经》里有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子玉不去身,师姐赠送师弟玉器,倒也很得当。
只是……师姐这出手也太阔气了罢?便是樊凡不甚懂玉,也能看出这两件玉器价值不菲。挂坠和头冠的质地一致,说明出自一块整玉;通体洁白,温润而泽,轻抚可感其中暖意。
再说玉器的雕琢也十分讲究。
那块玉佩上雕镂的是荔枝、桂圆、核桃三样果实,枝叶亦雕琢得细致。三样果实皆是“圆”,“圆”与“元”同音,故这三样代表的意思是“连中三元”,此外,荔枝又有“立志”之意,“桂圆”则有“桂冠”之意。
束发所用的头冠则是竹节模样,雕以竹叶,寓意节节高升。
师姐所赠,不仅贵重,而且十分得宜,想必是费了些心思的。由此可猜想到,这位师姐必定十分信服老师,才会爱屋及乌,如此看重未曾谋面的小师弟。
亦或者,这位师姐,一开始就有所求?这个应该不至于。
“有时间,还要跟这位师姐打打交道,能入老师门下,必有不凡。”樊凡自言自语道。
……
……
“哇靠,凡弟,你发大财了!”十里客栈状元小院内,郭大才看了那两件玉器之后,双眼发光感慨道。
胖子小心翼翼地把玩着,久久不舍得放下。
连胖子这样财大气粗的地主儿子都如此震惊,说明这玉器的价值比樊凡所想还要更值钱。
“那你说说,这两件玉器有多值钱?”樊凡问道。
“俗,太俗,你太俗!”胖哥连连摇头揶揄道,“好玉无价,怎能以金银衡量其价值呢?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不过呢,你若是是要卖,这样的质地,又是成套的,雕琢功夫也是上上成,那些世家子弟必定抢着要,卖得的银子换一座十里客栈,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这下轮到樊凡吃惊了,十里客栈是苏州府第一客栈,还比不得一套玉器?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胖子又问道:“对了,凡弟,你是从何得到这套贵重的玉器的?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
也无需隐瞒,樊凡如实道:“我拜入了裴教谕门下,是师姐所赠。”
“你说的是裴教谕门下的那位女学生?”胖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问道。
樊凡点头。
胖哥立马放下那副玉器,当即躲得远远地,方才那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烟消云散。
看到胖哥如此一反常态,一副嫌弃地模样,樊凡不解道:“怎么?是我师姐所送,有何不妥吗?”
胖哥瑟瑟道:“凡弟,我与你关系甚好,才敢跟你说实话,只是这话,你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我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嗯。”樊凡很认真地应下,心里已是疑云重重。
“你非要拜裴子期为师,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不过他是状元,这倒也说得过去。你要想活命,我劝你还是离你那师姐远一些,以免折了小命啊。”
“此话何意?”
胖子凑到樊凡的耳根处,只敢小声说:“我告诉你,那是个扫把星,因为家族势力太强,大家都不敢说……”
大家族的扫把星?难怪胖子如此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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