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好戏永远看不够,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因为看戏而被搅和进去的倒霉蛋了。
对于洪双喜,她几乎都生出了一点同情之心,好好一个人,白叫那么喜庆的名字,结果三天两头不是砍人就是被砍,他真是她人生中遇到的最不喜庆的人。
同情着同情着,直到丑鬼身后那帮人里真的有几个被打到趴下给押走了,王佩珑才后知后觉恐慌起来。
都走了,那她怎么办?
大门口都是血,还有干躺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彻底断气的尸体。
幸好她艺高人胆大,没有晕血的毛病。
巡捕房姗姗来迟,跟前面这两帮人一起被轰走的还有小报记者,本来是为了丽都这两位名伶来的,结果好巧不巧,有了更新鲜的素材,军阀和大亨旗下两方混战,这个新闻够大,不管是争地盘还是争美人,放到报纸上都有的好写了!
王佩珑由于光顾着看戏,多少也有被盯上,只是盯,还没实际动作,卢大公子离开前的朝她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有点意味深长,让人不得不往深里想,她觉得这次人都打了,场子都砸了,这个气怎么都算出够了,这位大爷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有。
送花篮的人腿脚好,下了戏直接跑进后台,恭恭敬敬地往她手里塞红封,嘴里代话:“我们家大爷请王老板赏面去吃顿便饭。”
王佩珑捏着红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丑鬼今天忙别的事情去了,他的人开车来接她,现在车子还在外面,她身上的戏服都没脱,根本无路可躲的,这是又被卢大公子派来的人堵住了。
推脱不掉,但还是要继续推脱,她于是就说:“跟戚老板商量好的,五日戏连着演,当中不能停,烦请小哥回去说一声,就说我实在是拿不出空档,而且五天连轴转,这个从体力上讲也吃不消啊.......”
跑腿的不知道是不是来之前受过叮嘱,倒是显得非常通情达理,只是让她好歹给出个准日子,他好回去复命。
王佩珑是真的很想叹气,但又不好回绝,只能一狠心,说:“那就五天以后,第六天,卢公子请客,我怎么都是要去一次的。”
把卢家的人送走,她顿时陷入一种非常焦灼的状态,寸长的指甲直接塞进嘴里咬,好像是要把十个指节咬秃,苏佩浮在一旁看着,再次感叹她招惹男人的功力不浅,顺便坏习惯不改,都多大的人了还啃指甲!
差点啃秃食指和的中指,赶在她要继续祸害自己的另一只手前,王佩珑想通了,决定五天以后直接开溜,她叫丑鬼早点来接她,到时候躲进万显山的宅子里歇他个十天八天,那卢朝宗再厉害,难道还敢叫人跑进万显山的家里把她带走吗?
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万显山不在,她自由,但是不安全。
万显山在,她一会儿自由一会儿不自由,但起码保证安全。
王佩珑这些天很自由,所以等到她回过味来的时候,就发现自由过了火还是不太好,她需要有人给她紧紧头皮了。
所以她盼着万显山早点回来,早回来早好,这样她就只用专心对付他一个,而不是动不动就冒出这么多有来路的大少阔佬,她这个人精力有限,脑子虽然活络,可惜七窍玲珑心只生了一个,早晚会对付不过来的。
苏佩浮看她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敢上前去安慰,但是不安慰又不行,他接了佩珑的钱之后就更离不得她了,以至于把陈凤年都看成了他的同类,他希望佩珑能一直保持下去,不用管饭,就是管钱,一个月给个一两次就很够用。
像他这样子的酒囊饭袋,空有一身练功的架子,没人管可不行。
王佩珑还是一巴掌把他挥开,就觉得光阴真特么的快,唱唱就五天,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虽然她好像总是在讲唱戏有多苦,但是人后受罪,必定人前富贵,她的功底扎实,扎实的一看就是练童子功的时候没少吃苦,不过这有什么呢,只要一想到富贵这两个字,她就觉得不苦了。
五天连轴转,戏班是开心了,戚老八是开心了,王佩珑不开心,因为五天里卢大公子一天不落地捧足了她的场子,喝倒彩的事情没有再发生,但是他那个眼神一看就是不懂戏的,或许只是单纯看她貂蝉扮的漂亮,赏心悦目就可以了。
赏心悦目,男人都这副德行,就是不知道睡完之后还是不是赏心悦目,赏他奶奶个腿的赏。
貂蝉下了戏,就不是貂蝉,要三下两下把自己变回凡人,然后光明正大地,偷偷开溜。
想的挺好,做的也挺好,从丽都后面的小门子拐出去,洪双喜的人早就等在那里准备要接她,王佩珑走之前特地跑到大堂里让小报记者拍了个够,然后一个回马枪又绕了回来,她想这回就算是躲掉了,这日子过的真叫人头大,有凤年和万显山就够烦的了,她是真不想跟卢大公子再扯上关系,所以这躲就躲的格外坚决,全然不管人家背后的后台,还有那些金光灿灿的赏头。
她这么想着,脚步很轻盈,旗袍做的合身,是浅浅的绿色,烂漫的花。
不过绿色吧,实在是个不起眼的颜色,所以当她走出去看见卢大公子就站在面前的时候,连个假笑都没来的及笑出来,那抹绿色就被风一样地裹挟走了。
一抹绿,一抹花,塞进铁盒子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王佩珑昏头昏脑,不过头发不乱,被硬塞到了车后座,卢朝宗身边。
“王老板这一饭之约叫人好等。”
卢大公子穿的很齐整,并且很自然地抓过她的手,没有肆意,只是轻轻抚摸,嘴里说:“叫我等足五天。”
他那手冰凉,就好像整块蛇皮覆到手上摩挲一样,王佩珑被他摸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到地上,心里一颤,半天才勉强笑起来:“您说的哪里的话,既然是约好了的那我就不会忘,只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时间脱不开身,今天出来的也太急了些,要不您先等等,半道放我下一趟车,我还可以回后台稍微整理一下.......”
“王老板好像总是很忙。”卢朝宗看看她,依然抓着不放手:“所以为了省点时间,我就直接问了,不知道王老板一晚上开价多少,我不耐烦讨价还价的,稍后直接开支票可以吗?”
“..........”
王佩珑笑不出来了。
她怔怔地看向气定神闲的卢大公子,好像脑子被雷劈了一样。
被雷劈过不好恢复,她干脆哑了一路,直到车子开到和平酒店,她撩开车帘,看到酒店的标志,心想这回下不下车都不行了,本来就是她再三地放人家鸽子,现在人家被惹毛了,要把她拖过来‘教训’,可是她这种身份的人不能被教训,不然里子面子统统不剩,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王佩珑开不出价,也没有价可开,卢大公子拿她当赛玉楼似的讲价钱,这分明就是把她也划到了那个下贱的行当,她王佩珑不说身价,本质上就和那种女人有绝对的鸿沟,连‘破鞋’两个字都忍不了的,她能忍的了这个?!
真叫一个气得牙痒,无奈还不能咬人,这下她仿佛又回到跟万显山再度相见,再次对质的那一个夜晚了,那时她光是看到他就很想咬人。
“不好意思,没有价能开。”
眼看车停,她终于甩开被捏住的手,一个笑容也吝啬,直接说道:“想买,还要看我肯不肯卖。”
单手甩开的,还有另一只手放在背后,已经悄悄摸上门把,随时准备窜出去。
她边说肩膀边往车窗那里靠,五官明媚,但是言语奚落,非常的不动人。
“您要是真的想找人呢,我倒是可以给您推荐几个。”
王佩珑很俏皮地一甩头:“从前马金凤手底下有个赛玉楼,赛玉楼您知道吗,一进咸肉桩就红的嘞,可惜现在客人接的有点多,不晓得您这种身份的人过去还要不要排队呢!”
说话间,卢朝宗眼神一变,这时就看穿她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那只手一扳,车门顿时开了一半,一只脚上还穿着高跟的,直接卯足了力气蹬上卢大公子的前胸,王佩珑那身姿不光台上动人,台下也灵活的可以,狭小的车厢困不住她,趁脚还没被抓住就一个借力倒退,再有一秒钟她就可以跳下车,下了车她就跑。
想逃没那么容易,卢大公子在她跃下车前一把拉住她的头发,扯出一阵女人的惊呼,他这人真是表里如一,遇事从来都那么冷静,嘴巴里不说脏字,只有文明用语,唯独动作是狠辣异常,仿佛刚才还很欣赏她,如今就只想捏死她。
王佩珑的头顺着力道撞到车窗上,非常响亮的一声,这一声那么响,竟然都没撞懵她,她看上去还不死心,挥舞着指甲想要反击,可惜头脑丰富力气不够,那个死命制住她的男人可见是发狠了,一看就是想女人想了有些日子,预谋着今天要开荤的,这种时候哪能叫她说逃就逃,于是王佩珑吃了一记耳光,打的昏头昏脑不说,头发散了,两只手也被制住,跟离了水的活鱼一样,活还是活,可是离了水,再活也没用。
挣扎之中,就听见手腕骨也‘咯嗒’一声。
剧烈的疼痛之下,她知道自己的左手是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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