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川桑!这是做什么?”
有人开始慌了,本能的。
高木仁八之所以不用假装,就能够震惊不解地看着他,也是因为这番话太过于让人没想到。
这是什么策略?
伊藤忠幸兵卫脸色极为难看:“崛川桑,现在并没有人在指责你的过错,就不要这样了!况且……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他凝视着崛川信彦,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
崛川信彦心里冷笑。
还在惦记和其他各方的合作,吃下另两个财团的事?
就凭你们几个不成器的后代?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崛川信彦就很坚决地说道:“如果诸位不确定现在情况的严重性,我可以耐心地为诸位解释。但是,我已经感到无能为力了!现在,股市见不到好转,不动产市场开始崩溃,短时间内我看不到那些坏账被弥补回来的可能。”
“崛川桑!”第一劝业银行的另一大掌权家族沉声说道,“为了成立第一劝业信托银行,董事会赋予你的权限已经足够大了!有什么解决办法,就提出来。现在正是大家同心一力的时候,你需要什么支持,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崛川信彦挨个地看着他们。
【内忧如此之大,外部的计划也已经进行到一半。这个时候,没有人肯站出来扛这样的压力。这些老家伙,就不是能扛压力的人,只会坐享其成。但是,现在根本不是他们支不支持的问题!】
“看看我的头发。”崛川信彦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已经想白了头,也找不到好的办法!东京地检特搜部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抓走福本雄,秘密调查组的行动和这件事同步进行,我深入地想一想,就感觉毛骨悚然!诸位……”
他冷冽地看向了伊藤忠幸兵卫等数人:“我辞职,是为了挽救你们!是为了尽全力挽救第一劝业银行!”
伊藤忠幸兵卫心中剧震: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话要说,为什么要先召集这么大规模的会议,让底下那么多核心会社的会长、社长一起都参加?
终究还是要营造一下压力吧?
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伊藤忠幸兵卫沉声开口:“暂时休会一下吧。事关重大,让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崛川信彦点了点头:“休会,二十分钟!”
说完,他就率先站了起来。
会议室的门被人拉开,第一劝业财团最核心的数人理所当然地站起来一同往外走,先开这个小会。
“高木君,你也来。”崛川信彦走到了门口,头也没回地吩咐了一句。
“……是。”高木仁八心情忐忑,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身后,会议室里乱糟糟地开始议论起来。
走到了这一层另外的小休息室里,崛川信彦坐在沙发上,仍旧显得心事重重。
门被关上,伊藤忠幸兵卫率先开口:“到底是什么情况?先商量好再开这样的大会才是正理啊!现在让大家都恐慌不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高木仁八心里想得更多,这样做对计划究竟哪里更有利?事情根本还没推进到芙蓉、三和的高层被福本雄、山口组、尾上缝、小池隆也这些事情牵连进来的程度,更没有扯上伊藤忠幸兵卫这些人,怎么现在就一副要摊牌了的模样?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只是乖巧地旁听,心却悬在了嗓子眼上。
崛川信彦的眼神仿佛只是掠过高木仁八,便半仰在沙发上说道:“能够完成对芙蓉、三和的吞噬,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第一劝业银行,本身还拥有足够的实力,去消化对方的坏账和资产。我签字确认过的,以为只有不到6500亿円。结果现在发现,我们自己的坏账规模竟然也达到了近兆円!”
他冷漠地看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股东:“诸位,你们自己,包括你们的亲人、朋友,到底受了多少人的请托,是怎样通过各个支店和我们的其他金融会社、以一笔一笔的小额度贷款凑出了另外将近8000亿円的?你们是想要第一劝业银行完蛋吗?”
“……区区兆円……在我们第一劝业财团近百兆元的资产里也不算什么……”伊藤忠幸兵卫还在嘴硬,“情况哪里有那么严重?我们怎么会想要第一劝业银行完蛋!”
“不严重?”崛川信彦乐了,“区区兆円,真敢说啊。这还只是现在,诸位,莫非你们以为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不动产的价格跌得更低之后,这坏账的规模不会扩大?所谓风险债务,就是风险已经很高了。很有可能再过半年、一年,这个规模就会到达2兆円、3兆円!然后……”
猛地一拍茶几,他怒声道:“一旦大藏省开始处理这些问题,第一劝业银行的坏账规模被暴露,马上就是我们第一劝业系全部上市会社股价的暴跌,银行储户大规模集中挤兑存款!这些还需要我明说吗?这叫不那么严重?”
伊藤忠幸兵卫被他吓了一下,兀自分辩着:“大藏省开始处理这些问题,不是会冲着芙蓉、三和去吗?你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安倍桑和宫内桑也是这么说的!”
“……”崛川信彦一副无语的样子,“内阁怎么会做出这样明显针对的事?当然是表现得以铁腕手段,一口气宣布整顿全部的金融系统,以示公平!”
一句话就怼得他无话可说,崛川信彦冷声说道:“全部的六大财团里,我们的经营状况更好,坏账规模比他们小得多,才会让那些对芙蓉、三和产生恐慌的储户和股票投资者转移到我们这边来。那个时候是比烂,我们比别人要好得多,就是优秀的!再加上各方互相支持,能够很快消化那些坏账,此消彼长,才会让力量对比迅速失衡!结果呢?”
崛川信彦寒声,轻轻地启发着:“你们猜,三菱、三井、住友,突然发现我们第一劝业银行的坏账规模也超过了兆円,会不会觉得:三家吞三家,比四家吞两家,似乎更美味?”
高木仁八心中剧震,浑身冰冷。
完蛋了,被看穿了,被发现了!
他的冷汗从额角滴了下来,表情和其他人别无二致。
伊藤忠幸兵卫赶紧问道:“那第一劝业信托银行呢?当初不就是用这个新银行转移了部分资金,还额外吸纳了一些资金,用于消化到时候的坏账吗?”
崛川信彦冷笑着:“金融市场一直没有好转,第一劝业信托银行现在虽然有近2兆円的资金,但其中兆円都是别人委托过来的资金。一旦金融系统的整顿开始,我们只有动用那完全属于自己的7000多亿円用来消化坏账,所以我能容忍我签字确认过的那不到6500亿円坏账。”
“多余的近8000亿円坏账,你们能拿出钱来消化吗?”崛川信彦毫不客气地问着,“不对,应该说是不止8000亿円,毕竟每过一天,极有可能成为坏账的贷款,都在以百亿円为单位增长。”
伊藤忠幸兵卫等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金融系统的大整顿一旦开始,对于巨大的坏账规模拿不出有效且可信解决办法的财团,就必然会出现股价暴跌和存款被挤兑的现象,引发连锁反应。
而他们只是按时分红的股东,财团日常经营的财务细节,他们不可能时时关注。每个人都因为关系或者私利从自家财团借出了很多贷款,那些人拿出去投资之后亏损了无法偿还,一个个累积起来的坏账,就突破了第一劝业信托银行这个后手的承担极限。
尽管比不得父辈、祖辈那么精明强干,但这些二代三代也都明白一个道理:商场如战场,上一刻似乎是盟友的伙伴,在发现你处于虚弱之后觊觎你的财富,忽然背刺倒戈一击,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会的!不会!”伊藤忠幸兵卫摇着头,“我给宫内桑打一个电话……”
“怎么?”崛川信彦看他有点慌张的样子,冷笑着问,“第一劝业财团,能比另外三家财团一起开出的条件更丰厚?”
伊藤忠幸兵卫站在房间里的电话面前停住了,脸色阴晴不定。
“但是崛川桑,这样的时候,你提出辞职又算什么办法?”总算有另一个人开口了,“应该还有什么办法吧?大家都明白的,就不要用这样以退为进的手段了。”
崛川信彦微微一笑:“不,我真不是以退为进。坏账既然已经事实存在,现在就只能采取非常规的手段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我们第一劝业。”
“说吧!”伊藤忠幸兵卫乖了,回来坐好之后郑重地说,“什么办法?”
崛川信彦淡淡地说道:“我们都要为一个人腾出位置。只有那个人,有办法解决第一劝业银行的问题。他的存在,就是信誉的保证。他的实力,也足以消化现在的坏账规模。他的加入,也能让第一劝业不会成为盟友们加入猎物列表的新目标。”
“谁?”
崛川信彦看了一眼高木仁八,笑着说道:“当然是被称为行走人间的金融之神,那位年轻的陶大郎!”
高木仁八心里再次一突,彻底懵圈了。
这是什么招法?
……
霓虹银行总部,总裁的办公室里,三重野复一页页地看完了半泽一木呈递上的报告。
这是秘密调查组最终报告的霓虹银行版,半泽一木做得很仔细。
三重野复沉重地合上了这份报告,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辛苦了,半泽君。”
半泽一木的神态憔悴,但眼睛却亮得吓人,激动地说道:“总裁大人,刻不容缓了!金融系统的坏账总规模,比我原先估计的远远要大!今年内就需要偿还的债务,就有超过20兆円!因为现在不动产市场和金融市场的低迷,这个数字每天还在扩大!特别是,特别是……”
他颇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长期信用银行……他们的短期风险债务虽然现在还只有不到5000亿円,但是3年内、5年内很可能成为坏账的规模,竟可能达到4兆円和9兆円!大藏省的眼皮底下,居然也能出现这样的状况,简直是耻辱!”
“……还有吗?”三重野复疲惫地问道。
“另外问题最大的就是兴业银行、东洋信用银行、富士银行、三和银行、第一劝业银行……”半泽一木已经了然于心,简直如同发泄一般,“东洋信用仅仅收到了一个储户亿円的存款,就开具了总计2865亿円的存款证明!这些存款证明,又被放大成为了总计3200亿円的贷款。这个名叫尾上缝的女人,她一个人牵涉到的风险债务规模,初步估计就近2兆円!”
“……继续说。”
“然后就是芙蓉、三和、第一劝业银行!不动产市场明明已经有了土地融资限定,但他们恐怕是打着当初定下来的优厚条件,因此全力地推动着那个京都八幡市影视新城的计划!成为坏账的可能,根本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只要将来能够以不动产下跌后的价格,拿到属于原来国铁的那些资产,还有别人贷款之后已经投入进去的资产直接被破产清算偿还到他们财团里,就算达到了目标。”
半泽一木咆哮着:“当初怎么会定下这样的条件!这简直就像是计划好的!就因为财团银行的重要性,笃定我们不能放任银行破产吗?表面产生了亏损,实质掌握的优质资产增多了,区区数年乃至十年账目上的难看不是问题,等到经济复苏了一切就都值得了!财团们承受的起这样的冲击,被蛊惑着投入了一切的只是普通人和中小会社!”
“总裁大人!”半泽一木目眦欲裂,“就在我回东京的电车上,中途停运了近一个小时,因为前方有人自杀了啊!这样的状况不能持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弱了下去,然后眼睛里泛起泪水,痛苦又无力地抓向了头发。
“……哭出来吧,发泄一下吧……”三重野复看着他,轻声说着。
让他说,就是想让他发泄。
这家伙,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事情如此之严重,但嘴上痛斥着财团们自恃“大而不能倒”的心态,却同样清楚让财团银行崩溃会引发的剧烈后果,才茫然又痛心,不知所措吧?
半泽一木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不需要!总裁大人,面对这样的状况,大藏省肯定要退缩了!但是我们不能坐视这种情况恶化。”
“你认为应该怎么做?”三重野复产生了浓浓的培养心思。
就算以后他会被残酷的现实消磨这份锐气,但始终需要这一份纯粹的内心。
半泽一木仿佛要择人而噬:“无论如何,也必须让财团感受到约束的存在!恐怕正是他们和大藏省官僚的彼此勾结,才如此肆无忌惮。总裁大人,我担心,现在看到的财务报告,也都是经过精心粉饰过的。短时间内的清查,根本没办法进行更精细的审计。”
“所以,更进一步的行动是有必要的!就从东洋信用和兴业银行、富士银行开始吧!那个尾上缝,和陶大郎的资金往来关系不浅!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至少是这两人,再加上……至少一个财团!”
……
陶知命接到了电话,不禁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真正从底层怕到这种位置的人。
岩崎藏之介,跟崛川信彦相比那是差远了。
但是无駄无駄无駄。
于是他惊讶地回答着:“崛川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电话里,崛川信彦平静地说道:“陶会长,你意下如何?”
“这下可是改变了全盘计划了啊。”陶知命悠悠说道,“这件事,恐怕要跟其他人一起商量。”
“我已经和岩崎桑通话过。另外,还有三井和住友的诸位,表达了这样的意向。”
陶知命翘起了嘴角:“那么,他们的态度呢?”
“陶会长是计划中的关键,大家当然要尊重你。”
“看来……崛川桑还是多想了啊。”陶知命调侃了一句。
对面的崛川信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相信陶会长能够理解的。现在,我就等陶会长的答复了。我这样的建议,也无损大家当初的计划,而且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吧?”
陶知命直呼好家伙,旧事重演了。
当初在木岛元一家里,引出福本雄把他逮住的时候,陶知命对崛川信彦就是这么说的。
这就立刻一报还一报,原话奉还了。
只不过,彼此都清楚谁更弱势。
崛川信彦在做最后的挣扎,而且要得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判断:陶知命到底是要他的命,还是只要利益。
这一招很好啊,陶知命也不由得感叹。
只不过之前已经被他想到了。就算是在那条船上那个小圈子里,看似空前坦诚地聊了很多内容,但他崛川信彦外部仍然有个信息茧。
其他人都已经很明确:陶知命要崛川信彦的命。
而崛川信彦偏偏需要先弄懂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不能直接翻脸破罐子破摔。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陶知命开口回答,“而且,也必须和其他人沟通。崛川桑,你这是将我推到火堆上了啊,不用这么记仇吧?”
崛川信彦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平静地说道:“那就请陶会长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吧。说起火堆,我现在已经在火堆上被炙烧很多天了。不论陶会长的答复如何,我都已经决定辞职了。会长现在由高木桑代为担任,我也正好将全部精力放在八幡研究会。”
“好,我会尽快给崛川桑答复的。”
陶知命放下了电话,藏在被窝里的上田夏纳才担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刚才,是小原纱月半途敲响了房门,说崛川信彦一定要和他通话的,于是上田夏纳在那闭着眼装作是真的在午睡。
他说的那个最危险的人打来了电话,听刚才他说“不用这么记仇吧”,似乎情况不妙。
陶知命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没关系的,我们继续!”
“……喂!”上田夏纳心虚地看了看房门。
“谁不知道啊,何必这样!”陶知命笑嘻嘻地缩进了被子,声音断续又瓮瓮地传出来,“男主人……这么痴迷……身为主母大人的你……难道不应该……是感觉很有面子的吗?”
上田夏纳酥痒难耐,这一阵阵一下下的,让她咬紧了嘴唇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一开口,可能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算了……看他还有心情继续,事情应该不严重……
过了很久之后,陶知命才精神百倍地出了门。
就好像午睡真的让人状态焕发一样。
南云千代对他调皮地眨着眼睛,撒娇一般说道:“诶?现在就要出去了吗?陶大人,飞鸟让我一定要带一首好歌回去的!”
陶知命呵呵笑了笑:“找秋元社长去啊,我不能坏了规矩。”
“我是特别的啊!”南云千代振振有词。
“那你去找夏纳,看她觉得我能不能坏了规矩。”
南云千代喜上眉梢,一脸我懂了的意思,狡黠地笑着对他连连眨眼:“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陶知命不禁期待起来,浑身轻快地对已经等在一旁的绪方敏夫说道:“走吧。纱月酱,真纪酱,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请放心吧。”
上田正裕当初介绍过来的女保镖小原纱月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而鹿野真纪三人则越发谨小慎微。
原来大名鼎鼎的千代飞鸟组合中,那个南云千代小姐也是陶大人的女人,而且看样子是能住在这里,还和主母大人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陶大人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他这么年轻……主母大人似乎确实有点吃不消的样子……
于是自然也有人心思荡漾:难不成雄太大人将自己三人安排过来,也是对她们有所期待?
这是一个围绕着陶大人的真实帝国,雄太大人作为陶大人的左膀右臂,没理由不这样想吧?
入江雄太听完陶知命的话骤然变色:“不能去!万一是引诱你过去,准备殊死一搏呢?”
“可以啊,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还殊死一搏。”陶知命调侃了一句,“他就是因为不想死,才提出这样的建议。通知一下宫内桑的秘书,事情有了新变化,得见一面了。”
就在这时,陶知命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入江雄太听了一下就郑重地交给他:“福井桑。”
陶知命有点意外,拿了过来问候着:“福井桑,下午好。”
“……陶会长,有时间的话,请到大藏省在天国之门的那个金融研究中心去一趟吧。总裁大人,还有此次秘密调查组我们派过去的负责人,半泽一木局长都会到。宫泽桑,我们已经联络过了。”
陶知命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正好,那我这就去。”
半泽一木啊,已经听说他的作风了。
陶知命将电话递给了入江雄太:“宫泽桑就不用联系了。那么其他人,都约一下吧。”
“怎么说?”
陶知命对绪方敏夫说道:“回天国之门。对他们说,第一劝业银行那边有了剧烈反应。不管现在手头上的事多么重要,都先放下来,尽快到天国之门汇合。”
他说先放下来,就得放下来。
崛川信彦的挣扎,就如同陶知命感慨的那样:无駄无駄无駄。
没用的,他死逑了已经。
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半泽一木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不断被车子超过的车辆、行人和楼宇。
之前在总裁的办公室里,当自己说出那样的建议后,总裁大人随后说出的话,让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这种状况,怎么会是总裁大人的有意为之。
而现在,面对这个状况的解决办法,又怎么会比自己想的还要暴烈很多?
半泽一木转头从车窗看着旁边的高楼,眼神没有焦点,但方向是一个个天台。
眼前的景象虽然还平和,但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人从上面一跃而下,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绝望。
后座上的三重野复一直在关注着他,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忽然开口严厉地说:“半泽!无论如何,要守住你的本心!越高的地方,风越狂猛,越容易遭受天雷的打击!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想不通,尽情地向宫泽桑,向那些人质询吧!”
半泽一木浑身一震。
三重野复看着已经出现在前方视野里的天国之门,声音沉肃:“可是你必须能够在更高的位置站稳!看得更全、看得更远!”
“我希望今天你从那里离开之后,不再迷惘!”
“不再绝望!”
“不再冲动!”
三重野复用着很压抑但很有爆发力的语气说着:“半泽!你还年轻!将来能与更强大的他对决的,是你!明白吗?”
那冰冷的钢铁鸟居扑面而来,似乎传递着压抑和死寂的信息。
鸟居应该是掩映在生机勃勃的林苑里的,是用传递着平和的木材搭建的,是给人带来美好期待的。
半泽一木倔强地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天国之门:“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绝对!”
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决心。
他觉得那个男人是该被制裁的目标,但总裁大人告诉他,那个男人才是计划的发起者。
但此刻的陶知命,已经回到了天国之门,站在大藏省金融研究中心的会议室里,从落地窗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
他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漠然等待着。
有如神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