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青龙洞
干部们走后,刘一民叫来了留守的警卫营三连长,询问在镇远发动群众和挖浮财情况。
三连长眉飞色舞:“师长啊,你不知道,这地方老有钱了,我们缴获很多很多,比在通道缴获的多的多,一下子就搞了1300万银元。”
刘一民想,不可能啊,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就问:“你们是怎么搞的?”
三连长报告说:“我们把抓获的白狗子县长、警察局长、自卫团长、税务局长、财政局长、商会会长的家都抄了,从他们家共抄出银元200万块,其中警察局长家抄出40万块银元,自卫团长家抄出30万块银元,税务局长家抄出40万块银元,财政局长家抄出30万块银元,商会会长家抄出50万块银元,县长家抄出10万块银元。我们又查封了税务局、财政局银库,谁知道王家烈这家伙比我们动手早,在我军占领黎平的时候就让部队把税银押解到贵阳去了。我一看,太少了,这地方满街店铺,比通道富多了,才这么点钱哪能行?就发动群众深挖,这一挖,就挖出了宝贝,光是关门的票号就找到了6家,大商人找到了4家,光这10家就搞到了1100万块银元。本来还想继续挖,但是人手太少,师长能不能再派点人手,我们保证今天可以再多挖点。”
刘一民越听越觉得生气,脸上已是冷若冰霜了。等三连长说完,刘一民就厉声问道:“我们红军的政策你知道不知道?”
三连长一脸迷惘:“知道啊,怎么了?”
刘一民说:“知道了,你还敢违犯?”
三连长委屈地说:“报告师长,我自从参加红军以来,没有违犯过政策啊。”
刘一民说:“那我问你,是谁让你去挖票号的浮财的?你知道不知道票号的钱都是商业汇兑和储户的钱啊?”
三连长摇摇头:“我不知道。”
刘一民耐心地说:“票号和银行一样,都是老百姓存钱、邮寄钱的地方,你把他们的钱拿走了,许多人的血汗钱就没有了,有多少人要破产、要上吊啊?”
三连长说:“有钱人都是坏家伙,他们破产、上吊关我们什么事?”
刘一民说:“同志哥,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是坏蛋,有些有钱人也参加革命,是我们的同志。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坏蛋,标准不是有没有钱,而是看他是不是反对工农革命、支持和参与镇压革命,双手是否沾满劳动人民的鲜血。你明白不明白?”
三连长说:“反正我感觉有钱人都是坏蛋,我老家的有钱人都是白狗子的人。”
刘一民说:“同志哥,你老家的有钱人都是地主,是靠地租收入积累财富的,直接剥削农民,和农民天天发生利益冲突,很多人自然是罪大恶极。你去抄的这几家票号和商人,是靠经商赚取利润,在社会上有活跃经济、为大家服务的作用,和地主恶霸有本质区别。我的话你能听明白么?”
三连长说:“明白。”
刘一民说:“既然明白了,我们要把他们的钱退还给他们。你去把他们找来,我要亲自给他们退钱。”
三连长不愿意退钱,说:“师长,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了,但是我对退钱有意见。”
刘一民问:“为什么有意见啊,我们红军要保护工商业的。”
三连长说:“师长,保护工商业是指我们苏区的工商业,这里是敌占区。这些钱是我们战斗胜利后缴获的,是战利品,不应该退。红军过去也没有这种情况。”
刘一民看三连长态度很坚决,只好慢慢地解释说:“同志哥,我们红军是工农的队伍,是为全中国人民的利益而奋斗的。工商业是全中国人民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警卫营是我们警卫师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样,我们不能打警卫营吧,同样道理,我们也不能打击工商业。这个道理能理解吧。”
三连长点头:“能!”
刘一民接着说:“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办,我再给你说个道理,我们红军要北上抗日,将来还要建立新中国。要达到这个目标光靠我们红军自己是完不成的,需要许许多多的中国人支持我们,帮助我们。明白吧!”
三连长点头说:“明白。”
刘一民又说:“要想获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最关键的就是我们的政策正确,能够代表他们的利益。假如我们走一个地方就把当地的工商业搞垮,我们的缴获是大了,但反对我们的、抵制我们的人也就多了。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不等我们进城,做生意的就会跑光。而且把我们当土匪一样对待,我们还能够革命成功么?你想一下,我们在通道缴获了那么多的钱,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动过一个做生意的呢?”
三连长这下算彻底开窍了,敬礼报告说:“师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把他们请出来。”
刘一民想了一下,说:“听说城外有个青龙洞,你把他们请到那里吧,我想和他们一起欣赏一下青龙洞的雪景。”
听说师长要去看青龙洞,李成毅带着警卫一连就在门口列队了。
蔡中、刘建立、李清、吴征几个忙得焦头烂额的,看见刘一民真的要去游青龙洞,气就不打一处来,蔡中说:“这家伙,行动总是出人意料,部队忙着整编,他却有心情去游什么青龙洞。”
李清接着说:“政委,要不你们先忙,我去陪师长,刚才师长教育三连长的话大家都听见了,那可都是崭新的政策观点,不能错过。政委交待我要好好记录整理师长讲话精神,这种场合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蔡中说:“李清,你现在不光是政治处主任了,还是六团政委,你不赶紧去整训部队,在这里叽歪什么?”
李清还要再说,吴征插话道:“你们忙去吧,师长要把商人和票号的钱退了,我派个人陪他去办理就是了。”然后转身就喊:“杨唯、唐星樱!”
杨唯、唐星樱马上应声:“到!”
吴征交待说:“你们两个协助警卫三连执行任务,一定要把师长交待的退款事项办好。”
杨唯、唐星樱回答一声“是”,就去警卫三连了。
去青龙洞必须走祝圣桥。
祝圣桥原名舞溪桥,因为给清康熙皇帝祝寿而改名。桥中央建有一个三层高的魁星阁,楼柱上刻着两副对联,一副是清太守汪炳璈题写的“扫尽五溪烟,汉使浮槎撑斗出;辟开重驿路,缅人骑象过桥来。”另一副是“把笛作龙吟,东去洞庭秋水满;传书随风使,西来滇海庆云多。”
站在祝圣桥上,看着桥下缓缓东流的舞阳河水,想象着当年这黔滇古道上使者奔驰、物流繁盛的境况,再想想穿越以来的短暂经历,刘一民不禁曼声吟道:“舞阳河水声细细,祝圣桥楼韵依依。黔滇古道迎远客,斜风裹雪染征衣。凭栏凝望思悠悠,战乱民苦何时休?喜看红旗漫卷处,河山尽吹英雄曲。”
吟完,头也不回一下,直奔青龙洞而去。
青龙洞是美丽的。
雪压在古刹、古树上,把这个入黔第一洞天装点得分外宁静、纯洁。
看见红军战士保护着一位首长走来,青龙洞寺的知客僧忙请出主持,陪贵客游览叙话。
刘一民也不说话,边走边看。一旁的主持不停地介绍青龙洞的历史渊源和特色。游览完了,主持拿出一张纸,恭请刘一民留下墨宝。刘一民不假思索,提笔就写:“中华文明、灿若星辰。兼容并蓄,发扬广大。”落款是中国工农红军中央警卫师师长刘一民。
主持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收了起来。
游览完了,警卫三连也将10个商人请到了,刘一民告别主持,来到了青龙洞寺的主殿里,会见这些客人。
六家票号的经理和四个大商人战战兢兢的,看上去明显是受了惊吓。
刘一民进来后,三连长报告:“报告师长,客人全部请到,请指示。”
刘一民挥挥手,三连长退到一边,和李成毅、杨唯、唐星樱站到了一起。
刘一民请客人就坐,十个商人吓得连连作揖,没有一个人敢坐。
刘一民亲自走上前去,一个一个把他们扶到座位上。然后说道:“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刘一民,是中国工农红军中央警卫师师长。惊吓各位了,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我这里给各位赔罪了。”说完,起身给他们敬了个礼。
十个商人吓得慌忙站起,不知道这位红军长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家已经被抄了,票号、商号也被抄了,钱也没有了。难道这个红军长官还嫌弄得少,又来敲竹杠了?
刘一民看十个商人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笑了笑说:“大家莫怕,都请坐,我今天请大家来,有三层意思:一是给各位赔罪。二是告诉各位个消息,就是我军决定,把没收你们的财产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们。三是和大家交个朋友,顺便给大家讲解一下红军的政策。”
商人们一听,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昨天刚把钱弄走,今天就说退,可能么?乱世的军队都是饿狼,哪里有吃进去再吐出来的道理啊?
正在犹豫的时候,刘一民就说了:“大家莫要担心,红军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
这时,一个商人终于开口了:“长官说的可是真的?莫要再欺哄我们。”
刘一民说:“这位先生贵姓?是做什么生意的?”
对方回答说:“不敢有劳红军长官动问,敝人免贵姓阎,小号是山西祁县一家票号的分号,主要办理商业汇兑。”
刘一民眼睛一亮:“阎先生是山西票号的掌柜?山西票号可是很有名气啊,在民间的信誉也很好。听说祁县的票号很多,汇通天下。是不是真的啊?”
一说起票号情况,阎掌柜情绪来了:“长官知道祁县票号?不是我吹牛,光是祁县城里就有近百家票号,清末的时候,我们的票号开到日本、俄国,说汇通天下,是不过分的。”
刘一民笑道:“好厉害,都挣日本人和老毛子的钱了。现在在日本和俄国还有票号没有?”
阎掌柜有点黯然失色:“没有了,一是现代银行业发展很快,票号竞争压力大。二是世道不安定,票号损失太大。许多票号都被各路大军弄得本金尽失,财东们破产的很多。小号也是在勉强支撑。”
刘一民知道,这个眼掌柜说的是实情,要是没有战乱,恐怕山西的票号会平稳过度到银行业,发展壮大也是有可能的。点了点头,说到:“是啊,战乱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什么时候战乱平息了,各行各业才能平稳快速发展。右起是金融业,没有好的社会秩序,光是乱兵土匪就能把银行、票号抢光。”
阎掌柜激动得连说:“长官说的太对了。要是世道平稳,我们的票号一定能发展很快的,还能多交税。”说完,就感觉说的不对,缴税缴给国民政府了,国民政府拿着税款是用来打红军的,自己真是太笨了,连个囫囵话都不会说。忙又站起来作揖,嘴里还不停地说:“长官赎罪、长官赎罪!”
刘一民摆摆手:“阎掌柜说的是实话,何罪之有啊?我们红军是保护工商业的,特别支持民族工商业发展,在江西苏区的时候,苏维埃政府就有命令鼓励支持保护商人和苏区贸易,说来江西苏区能有那么大的发展,也有商界朋友的一份贡献啊。”
这个时候一个商人接话了:“长官,我听说后来有些去红区做生意的人,被你们红军当作国军奸细给抓了,有的还被杀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一民问:“这位先生贵姓,是做什么生意的?”
那个商人说:“敝人免贵姓付,是镇远城里做的桐油商人。”
刘一民笑着说:“老百姓说的挑桐油的出不了城,是不是说的你们桐油生意非常红火啊?”
付老板也笑了:“长官连这个也知道啊?可惜那是老话,现在生意不好做,到处都是种鸦片、卖鸦片的,桐油生意已经不如以前了。”
刘一民说:“虽然世道不好,但中国商人一般都比较精明,而且吃苦耐劳,我相信等我们成立了新中国,商业一定会大繁荣的。”
付老板说:“那得那年那月啊,现在可是国军的天下啊。”
刘一民说:“各位可能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军在通道消灭了湘军何健的三个精锐师,把湘军打得缩回老家不敢出来。然后又在遵义消灭了侯之担的部队。昨天我军又在清溪镇和羊坪镇消灭中央军3万多人,再次取得大捷,现在镇远城里就有许多的国军俘虏。将来我们红军发展壮大了,会消灭一切反动派,把日寇打回老家,建立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社会公平正义、各行各业平衡发展、繁荣富强的新中国,到时候,各位都会亲眼见到的。希望大家把我的话告诉你们的生意伙伴,大家团结起来,拥护红军、支持红军、帮助红军,早日实现我们的奋斗目标。”
阎掌柜又说话了:“长官,我有个问题,听说你们红军有政策,说我们都是剥削穷人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一民说:“阎掌柜的话可能说出了大家的心思,这是大家的误解。我们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武装,代表的是工农群众的利益。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打倒一切剥削阶级,建立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新中国。但是对剥削一词要有正确理解。剥削一词的正确含义是凭借对生产资料的占有,无偿地别人的劳动成果。比如你卖桐油的,你凭借商业渠道和自己的势力,把山林、作坊都占为己有,让山民们无偿为你劳动,或者出很低的报酬为你干活,一边是你的锦衣玉食,一边是山民的食不果腹,卖儿卖女,这就是剥削,是压迫,是不公平、不平等。但是假如你是正常做生意,一分价钱一分货,合理赚取利润,那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红军是保护的。再比如你的票号,如果放高利贷,那就是剥削,如果是合理赚取手续费、汇差,那不但是正常经营,而且是对社会发展作出了贡献、服务了商户和储户的商业行为,红军更是要保护支持的。我的话大家明白吧?”
阎掌柜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是和长官面对面交谈,打死我也不相信中国还有这么好的部队。谢谢长官,红军但凡有所需,小号一定竭尽全力支持。”
付老板跟着说:“想不到红军的政策和国民政府的宣传出入那么大,更想不到红军里有长官这样满腹学问、有体察民情、熟悉商业的奇才。长官放心,只要你们需要,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其他几个商人也都纷纷说话,态度都很好。
刘一民随意问道:“阎老板,你们的票号在全国各地都有,不知道在陕北有没有?”
阎老板回答说:“长官,小号在陕北榆林有分号。”
刘一民又问道:“延安呢?”
阎老板回答:“延安没有,听说陕北现在也在闹红,出了个共产党,叫刘志丹,也建立了红军。小号以前对红军政策不了解,不敢去那里做生意。”
刘一民说:“没什么,人都是有不认识到认识的,我们的政策大家以后会了解的。时间不早了,各位请随我们的战士去领取你们被收缴的钱。离别时,我有一句话赠送大家,那就是常怀忧国心、常济贫苦人,算是与各位共勉吧!”
商人们说了许多感天谢地的话,然后就告辞,随战士们去了。
刘一民离开青龙洞的时候,唐星樱跑到跟前,敬礼报告:“报告师长,后勤处干部唐星樱报告,请指示!”
刘一民看了看唐星樱,这不是那个行军路上掉队的女战士么?忙笑着说:“有什么事情么?”
唐星樱红着脸说:“师长与商人们的谈话很精彩,比我们学校的老师水平都高,我想整理出来,认真学习。”
刘一民说:“你原来是学什么的?”
唐星樱小脸更红了:“我上过女师。”
刘一民啊了一声,说:“经济政策需要认真研究,你可以整理出来,整理好后交给我看看。”
唐星樱忙敬礼:“是!”高高兴兴地追赶队伍去了。
回到师部,蔡中也忙完了。见刘一民进来,蔡中说:“师长,你说的保护工商业是对的,可是在苏区的时候,我们不是这样执行的,特别是肃反时,好多商人和群众都吓跑了。今天三连缴获了那么多钱,你一句话就让退了。我是支持的,我们红军是工农武装,不是土匪,我们应该保护正当商业行为。可是那么多钱,说退就退,我看还是给中革军委发个电报,请示一下吧!”
刘一民说:“是应该请示一下,刚才我是一听三连长汇报,气急了,才当场决定的,没有来得及和你商量。是我的不对。不过,我们红军目标远大,不能干自毁长城的事情,我相信毛主席、周副主席、朱老总、洛甫同志、稼祥同志都会支持的。你在电报里一定要把道理和我们的决策说清楚。”
蔡中说:“好吧,我现在就去起草电文。”
蔡中走后,刘一民转身就问刘建立部队扩编进行得怎么样了?刘建立说人员已经调整到位,晚上行军不影响。刘一民交待刘建立:“告诉各团,一定要保证两个骨干营的战斗力,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刘建立说:“不用交待,我到各团看了,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干部们跟着你变得越来越精了。比如一团,高原不但没有抽一连的战士,而且还加强了,战斗力没有一点问题。”
刘一民说:“既然这样,六点钟部队准时出发。一团在前,你率二团、四团作为第二梯队,政委率师直属部队随行,吴征率辎重团居中,李清率五、六、七团作为支援梯队,我率三团殿后。你去安排一下,准备出发。”
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中央警卫师先头部队警卫一团悄悄地出了城门,沿大路向施秉、余庆方向奔去。很快警卫师各部队按照行军序列陆续走出城门,战士们手中的火把汇集成一条火龙,在黑夜的山道上腾转挪移,逶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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