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尤玉玑眼中浮现惊讶。
毒楼楼主潜进宫中,把元龙殿给烧了?
“岂有此理!”陈帝大怒。
代表不祥之兆的寿桃、华容公主之事,还有不争气的太子完全不知他心意,桩桩件件让陈帝本就十分不悦,再听太监禀告,更是大怒,抬步往元龙殿去。
“陛下!”大太监阻拦,“御林军已将毒楼楼主包围,定能将人活捉。陛下还是不要亲自过去涉险了!”
“让开!”陈帝一脚将大太监踢开,大步朝元龙殿去。
看着被踢倒在地的大太监,这让本来想劝的太子也把原本想劝的话咽了下去,和其他几位皇子一并跟陛下往元龙殿去。
——陛下亲自过去,若他们几个不去,岂不是显得他们胆小?
如此,见自的父亲跟去。几位世子爷也只能同去。
“毒楼楼主?是不是很可怕啊?听说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是毒。他看谁一眼,谁就可能毒发身亡……”陈凌烟缩了缩肩。
华容公主瞥她一眼,嫌弃地说:“人云亦云,竟相信那些鬼话!”
华容公主大步往前走,也追去了元龙殿。
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对那位传说中的毒楼楼主有些好奇,他们想着反正御林军的人已经将毒楼楼主团团围住,连陛下都赶了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个个,带着自的随从,也跟了过去。
毕竟那位毒楼楼主,人人都知,却极少有人见过。今日毒楼楼主被御林军擒获,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走啊!”陈凌烟看向发怔的尤玉玑,“怎么,你害怕了?”
尤玉玑回过神来,才抬步跟上晋南王妃。
晋南王妃本来不想过去凑这个热闹,可是旁的王妃说一起去,她这才去。她看向尤玉玑,道:“若你不舒服,不想去就回前殿歇着。”
“我陪王妃。”尤玉玑浅浅笑了笑。
赶往元龙殿的途中,一群人远远看见了元龙殿的火海。距离元龙殿还有些距离,已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那个就是毒楼楼主吗!”有人惊呼了一声。
其他人都顺着那人所指方向望过去。
尤玉玑已早一步看见了毒楼楼主。
——火焰吞噬着元龙殿,而毒楼楼主立在元龙殿最高的屋顶之上,他闲庭信步般踩着屋顶的砖瓦渡着步子。
有大批宫人在朝元龙殿泼水救火,还有更多的御林军手执弓箭,将火海中的元龙殿包围,也是将屋顶上的毒楼楼主包围。
尤玉玑愕然地望着元龙殿屋顶上的毒楼楼主,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就算不怕宫里的人捉拿,难道他不怕脚下的火海吗?
徘徊在元龙殿屋顶的毒楼楼主忽然停下脚步,远远望过来。
尤玉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好像看见了她。是错觉吧?她只不过是向他买药的一个客人,他待她大概不会有别的不同。一定是错觉,离得这样远。应当是她看错了。
“天!他是个疯子吗!”陈凌烟睁大了眼睛,“有人找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吗?”
御林军统领高声:“劝你立刻束手就擒!”
火海之上响起一阵沙哑的哈哈大笑。扭曲怪异的笑声经过烈火的炙烤,远远传开,在这一片天地间久久不歇。
本是来看热闹的女眷们,脸上慢慢变了白,都有了丝惧意。就连男子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也谨慎起来。
热浪一层一层卷过脸颊,尤玉玑睁大了眼睛望着屋顶上的人,心里生出几分焦急。
陈帝眯着眼睛望着火海之上的人。
原本想要生擒,将此人据为用。可如今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君威,他已不能容此人活命。他沉声:“放箭!”
尤玉玑不由向前走了一步。
……她的假死药。
万箭齐发。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火海之上射去,那片天地仿佛在一瞬间被密集的箭矢遮了原本颜色,暗下去。
尤玉玑不由自主再次往前迈出一步。她睁大了眼睛,目光一寸不移地盯在火海之上的那抹黑色身影。她清楚地看见那一身玄衣的人,在万箭射来时仍旧淡然从容。他一手负于身后,面朝她这边的方向放过去。
就在尤玉玑整颗心都揪紧时,她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动作细微地踩了一下身前的琉璃瓦。
一瞬间,万千碧绿的琉璃瓦震得高高升起。
那片被密集箭矢遮成暗色的天地,又在一瞬间被闪耀的琉璃瓦染成了碧绿之色。
尤玉玑耳畔接连响起惊呼声。
“红的火、黑的箭、绿的瓦……”司阙面具下的脸慢慢浮现笑,“再来个蓝色。”
巨大的蓝色烟雾一瞬间在元龙殿的屋顶炸裂开。刹那间,所有人眼中只有这一种蓝色。就连那熊熊燃着的火海也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蓝色烟雾彻底笼罩。
司阙站在蓝色的烟雾里,轻嗅这烟雾的味道。他慢悠悠地开口:“姐姐,这烟花好不好看?”
他低低地笑,带着几分顽劣。
可惜离得太远,尤玉玑听不见。
蓝色的烟雾从元龙殿屋顶绽放开,徐徐向周围蔓延,很快飘到人群面前。
“来人!护驾!”大太监尖细的声音急急高呼。
几乎是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担心这诡异的蓝色烟雾有剧毒。
尤玉玑却仍旧遥遥望着元龙殿屋顶的方向。只是这浓稠的烟雾遮了视线,她早已看不见屋顶的人。她并没有捂住自的口鼻。相反,她轻轻闻了闻飘到面前的烟雾。
她闻到了些许鸢尾花的香气。
那种蓝色烟雾久久不歇时,司阙早已离开了元龙殿。他从西北门离开,守门的侍卫站得笔直,只是两眼空洞,仿佛根本看不见他。
司阙离开宫中,回望元龙殿的方向。离得这么远,他仍能看见那边天幕覆着诡异的蓝雾。
他本来可以再玩一会儿。可是停药对他身体的确损耗太大。
“姐姐,先凑合一回。”他摘下面具,用指腹蹭去唇角的血迹。
·
今日宫中发生事情实在太多,将要傍晚时,尤玉玑才随王妃离宫。一行人走到宫门口,尤玉玑立在马车旁,先让王妃登车。
她转眸望向远处,看见了华容公主。
华容公主根本就没等到回到公主府,在皇宫门口开始重罚齐鸣承。她坐在马车里,从开着的窗户冷脸令手下重大齐鸣承。
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被绑住了手脚蜷缩在地,华容公主的手下正用鞭子狠狠地抽打。
陈凌烟也看见了,她嘟囔:“也是想不开,惹谁不好敢去惹姑姑。”
说完,陈凌烟也上了马车。
尤玉玑把枕絮喊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才上了马车。
王妃望过来:“你交代你的婢女去做什么?”
尤玉玑望见王妃的眼神,心中忽地一紧。她面色不显,温声解释:“今日宫中发生那么多事情,没怎么吃过东西。想吃翠香楼的酥饼,让她去买一些。那家酥饼味道不错,买回来给您送去一些。”
王妃没接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听说你换衣之后去了华容公主的房间,我怎么不知你以前与她认识?”
陈凌烟好奇地望过来。
尤玉玑眉眼间挂着浅笑,柔声说:“本是想回府之后再向王妃禀明。我邀了华容公主来府上小坐。是这样……”
尤玉玑顿了顿,含笑看了陈凌烟一眼,才继续说:“听说华容公主当年女儿早夭后,从驸马堂兄家里过继了个儿子。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仪表堂堂,学识与武艺都不错。”
晋南王妃不由一怔。陈凌烟最近正在议亲,她有几个人选,其中一个正是崔家这位小公子。她再看尤玉玑一眼,含笑点头:“你倒是有心。”
“王妃身体不适,这不过是我该做的。”尤玉玑温声回话。
陈凌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晋南王妃没有理女儿。她心里有些烦,自责将一双儿女没有教养好。女儿这般模样,只能在给女儿找夫家时,更多花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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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尤玉玑刚一进门,百岁从门口的架子上一跃而下,跃到她肩上。尤玉玑吓了一跳,转眸看向它,宠溺地摸摸它的头,将它抱在怀里往里走。
她望了一眼净室的望向,问:“阙公主在净室?”
“是。”抱荷禀话,“公主要沐浴,刚进去没多久呢。”
尤玉玑点点头,随手将百岁放下,转身往小间去换衣。今日这身隆重的宫装有些沉,穿久了并不舒服。
她换好了衣服出来,见司阙还在净室里。她便拿了卷医书,抱着百岁在窗下坐下。
医书翻了十几页,枕絮带着从翠香楼买的酥饼,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如何?”尤玉玑询问时,目光仍在书卷上。
“死了。被华容公主的人活活打死扔去乱葬岗!”枕絮想起齐鸣承死的模样,拍了拍胸脯。
尤玉玑这才抬眼,她琢磨了一会儿,道:“让卓文派人跑一趟,确定人彻底咽了气。”
枕絮笑着说:“夫人放心,已经派人去了。确定咽气了!”
尤玉玑这才彻底放下心。
“把酥饼送去王妃那里一些。”她说。
枕絮应了一声,立刻快步出去。
尤玉玑手指轻轻抚着百岁的后颈,目光落于虚无处,反复琢磨着今日之事。
从她下杀心到齐鸣承咽气,刚刚好二十四个时辰。时间紧迫,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让计划天衣无缝。她不得不反复回忆可有纰漏之处。
她在江山图高高抛起遮住人视线时,悄悄对那些寿桃做了手脚。虽说那些寿桃如今被宫人带走查看,可她用的东西本来就与写在寿桃上的贺词颜料差别不大。就算被查出有人动了手脚,也极难会想到是她在跳舞的时候众目睽睽之时动手脚。
诬陷齐鸣承有意欺辱华容公主之事,齐鸣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齐鸣承往日嚣张自大,得罪的朝臣众多。就算被怀疑有人陷害他,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更何况,陛下要齐鸣承死。
就不会有人彻查。
尤玉玑将医书放下,望向净室的方向微微皱眉——阿阙怎么在净室里待了那么久?
尤玉玑放下怀里的百岁,起身去了净室。
水汽氤氲的净室里,司阙坐在水中,眼睫低垂,竟睡着了。
尤玉玑将手轻轻覆在他冷白湿漉的脸颊,望着他的眉眼,心中再生出几许怜惜。他既命不久矣,她将倾尽所能地庇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试试,看还能双更几天[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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