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剑光在屋内卷起寒风,似冰雪呼啸,生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光滑剑痕,将少妇与橱柜之间强行隔断开来。
少妇呼吸微滞,连忙眨动双眼,讶然发现刚才在屋内骤然闪烁而起的剑影逐渐消散,并非当真有大剑在此地挥舞劈砍。
“这是...”
橱柜内的恶鬼神情一沉,身形模糊地从坑洞中现身而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望向剑光袭来的方向。
客房门窗依旧完好无损,并未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更没有人影出现。
但,地面上划出的痕迹却并非虚假幻象——
“有修为高深者在这座客栈!”
这头狰狞恶鬼嘴角一咧,布满鲜血的双眼转向坐倒在地的母女,当即右手一抚,直接将少妇强行从地上摄来。
“走!”
狰狞恶鬼用力拽住少妇的细腕,回身便要从窗口闪身逃走。
但恰至此时,一柄修长利剑倏然插在了窗前,荡开缕缕奇异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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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婀娜欣长的倩影身披月华之色,身姿轻盈地从窗外跳了进来,而长剑也翻飞着落入柔夷之中。
“什——”
狰狞恶鬼双眼微瞪,惊疑不定地后退两步,连忙上下打量了片刻。
只是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身段后,她又很快裂开一抹残忍笑容。
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是何修为高深莫测的强横妖鬼、亦非手段超凡的幽鬼术者。而是一名炼气锻体的女武者。
“当真自寻死路。”
恶鬼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发出一丝邪异寒芒:“于我而言,确实是好事成双。”
眼前这不请自来的女武者体态丰盈健美、姿容美艳绝伦,娥眉冷眸之间似有高傲漠然之色,宛若寒山孤芳般高不可攀。
微露的皓腕秀颈更是细腻如玉,可称冰肌玉骨,分外惹火诱人,称得上一声绝代佳人。
最重要的是
此女身上充盈着闻所未闻的纯阴气息,极为浓郁,甚至隐溢芬芳暗香,风情妩媚,简直当世罕见。
若能将此女体内的阴气汲取殆尽,她的修为定能突飞猛进,邪灵层次唾手可得,即便是传闻中的赤魔境界亦有一触之机!
锵——!
剑鸣,倏响。
伴随着少妇一声慌乱惊叫,狰狞恶鬼心思急转间却突然感觉肩头一轻,下意识侧首瞥去,茫然瞧见臂膀已不见了踪影。
而原本被死死抓住手腕的少妇,已是再度狼狈地坐倒在地。
在其手腕上,还牢牢攥着一截连袖断臂。
“姑娘,带着孩子再后退些。”
清冷女侠淡漠低吟道:“再捂上孩子的眼睛,免得被不慎吓着。”
“是、是...!”
年轻少妇强忍心头惧意,手忙脚乱地抱着绫儿朝角落逃开。
而在这时,狰狞恶鬼才面色大骇地捂住了断裂肩头,惊恐道:“你、你...你用了什么手段?!”
“你还有何冤情?”清冷女侠冷不丁地出声问道:“含冤而死,还是——”
话音未落,就见狰狞恶鬼被斩断的左臂突然凝结复生,猛地一抚长袖。
霎时,冰冷刺骨的白雾在屋内弥漫开来,依稀可见其身影也逐渐消散。
清冷女侠眼帘微垂,将长剑平举至面颊旁:“早些投胎去吧。”
旋腰横斩,水光剑影恍若一匹流苏烟纱,拂袖起舞般掠过身后。
“......”
屋内一时沉寂,弥漫四溢的白雾渐散,显现出了狰狞恶鬼状似扑杀而来的身影。
只是其面庞僵硬,身形滞涩,一缕剑痕已然在其脖颈处浮现。
没有任何声响,随窗外清风吹拂,这头妖鬼很快便化作青烟彻底溃散。
“呼...呼...”
缩在角落的年轻少妇惊魂未定地探头瞧了瞧,在亲眼看见妖鬼已死后,她才试探性地小声道:
“女、女侠,那妖怪鬼魂...如今已经伏诛?”
“嗯,你们已无需害怕。”清冷女侠收剑入鞘,神色淡然地回首望来:“这座客栈之中,唯有这头妖鬼暗中作祟,其一死,你们安心休息便是。”
刚一说完,她便提剑果断离开。
年轻少妇有些猝不及防,连忙放下怀中满脸惊讶的绫儿,上前欠身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若非有女侠在,我们母女二人怕是早已遭毒手。”
“谢、谢谢姐姐!”绫儿也相当懂事地上前躬身致谢。
“......”
清冷女侠脚步微顿,幽幽轻叹一声:“我就住在你们对面的客房,若心中仍忧,便来找我聊上一晚,终究不会太过忐忑惊惧。”
年轻少妇闻言面色一喜。
寥寥一句,其言下之意已是溢于言表,正是要再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一晚。
“感谢女侠大恩!”
莫约半柱香后,丝丝敲门声悄然响起。
“进来吧。”
随着虚掩房门被缓缓推开,重新穿好华贵绒袍的少妇略显拘谨地走入屋内。
待将房门重新掩上,她双眸微抬,就瞧见了那位身份神秘的女侠正独坐于茶桌旁,默默轻抿着温茶。
“女侠...”
“你的女儿呢?”
“绫儿她本就疲惫困倦万分,刚才又受惊吓,待平复情绪后,如今已是沉沉睡去。”少妇犹豫着上前了两步,垂首低声道:“不能前来再向女侠致谢,还望女侠勿怪。”
清冷女子放下茶杯,悠然道:“看来,你们母女二人都已并非初次遇见这妖邪之物?”
“是、是的。”少妇连忙颔首道:“在年前,我们家就曾遭受所谓的妖鬼迫害,险些一家具亡,至今回想当日惨剧,仍心中后怕万分。”
“是么...”
清冷女子轻抿朱唇,娥眉微蹙,脸上浮现几分同情之色。
“怪不得你的女儿刚才瞧见恶鬼作祟,还能不哭不闹,接二连三遭遇这等祸事,你们母女也是让人颇感怜惜。”
少妇闻言心头一揪,面露惭愧失落。
“不过,你们既是经历过一回恶鬼迫害,上一次又是如何化险为夷的?”清冷女子话锋倏然一转,淡然质询道:“我刚才瞧你们母女二人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丝毫护身手段,显然没有任何与妖鬼抗衡的能力。”
“年前我们一家曾受一位书生相救,其有通天彻地之能,挥手间便将妖物击溃,十分厉害。”
少妇欠身回应之际,亦是抿起丝丝笑意:“而且那位书生性情温和儒雅、很是善良亲切。我们母女二人此次便是特意到长岭,向其求学拜师,希望能让我家女儿多学些护身之法,以求往后平平安安。”
“嗯?”
但在此刻,清冷女子的神情却骤然一怔,迟疑道:”你说的书生...姓甚名谁?”
“其名为林天禄,西马郡长岭人士。”少妇温婉细语道:“相传其在长岭周边一带已是美名远播,人人知晓。女侠若正巧途径长岭,或许便能听闻林夫子之...咦?”
她很快颇为讶然地眨了眨眼睛,就瞧见原本还高深莫测的清冷女侠,如今竟是豁然起身,快步靠近而来。顿时瑟缩道:“女、女侠?”
清冷女子脚步一滞,沉默片刻,轻叹着坐回了原位:“姑娘不必紧张,是我听见故人名讳,一时有些失态。若不嫌弃便坐下再与我聊聊吧。”
少妇微微颔首,颇为拘谨地侧身入座。
“女侠似...与林夫子相识?”
“嗯。”清冷女子轻吁一声,原本脸上的波澜涟漪很快消失,再度归于平静淡然。
“我此次之行,也正是要前往长岭定居。你我二人能在这荒郊之地相遇,也算颇为有缘。”
少妇闻言顿露惊喜之色。
既然有这位女侠相伴而行,往后这几日想来便能安枕无忧,绫儿应该也能好好安睡一阵。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啊...妾身名为祝疏桐,小女名为林绫。“
“名字不错。”
清冷女子抿唇思忖一阵,横眸打量了几眼,轻吟道:“你刚才说,此行是特意带你的女儿前来长岭,找林...夫子拜师学艺?”
“是的。”祝疏桐连忙颔首道:“林夫子当时似见小女颇有灵性天赋,心中又有怜惜之意,便起了收徒心思。
而小女这段时日以来也难耐心中激动,元宵未过边要想启程。妾身见她夜夜休息不佳、日渐消瘦,只能带着她早些动身。”
“原来如此——”
清冷女子若有所思。
“那你呢?”
“咦?”
祝疏桐倏然一愣,讷讷道:“女侠言下之意...”
清冷女子随手再为二人斟上温茶,悠然道:“你对林夫子的印象如何?”
“林夫子之印象...”
祝疏桐柳眉微蹙,垂眸迟疑了片刻,很快坦然轻声道:“林夫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当日救我一家免遭祸事,事后却又不收丝毫谢礼。这份恩情,妾身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而且听传闻说,林夫子他乃是学识渊博之人,精通各类诗书之文、更通晓字画风水,兼具傲人武艺,这等青年才俊实在是圣贤在世,令人钦佩万分。”
“此话只是旁人之言,你觉得如何?”
“妾身——”
祝疏桐心头微动,很快柔笑道:“那林夫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确实瞧着便令人心生好感。而且他虽有惊天修为,但交谈相处之际感觉不到丝毫傲气,反倒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将来定是一位能关心呵护妻子的好丈夫。
当然,林夫子身旁诸美环绕,怕是艳福不浅,稍有缺憾之处便在这‘温柔’二字之上。”
“哦?”
清冷女子娥眉微挑,轻抿温茶,饶有兴致道:“不妨说说,为何林夫子性情温柔,反倒成了缺憾?”
“如今这朝代,男子能有林夫子这般温柔儒雅,确实无比难得。能寻得这样一位夫婿,可谓女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少妇浅笑细语道:“但这般‘温柔’却是招致诸美蜂拥,群美傍身,哪怕林夫子心怀大爱,终究是分身乏术,一时照顾不到诸位妻妾内室。
女子纵然嘴上不说,但夫君受其他姐妹们共而分之,总归体会不到全心全意的一生厮守,这便是夫子温柔之缺憾所在。”
清冷女子嘴角微扬,轻笑一声:“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当然,这不过是妾身一家之言,算外人的闲言碎语而已。林夫子想必与几位妻妾们相处十分温馨融洽,可没有妾身这般庸人自扰。”祝疏桐淡雅柔声道:“况且,这世间又怎会当真有完美无瑕的完人。林夫子能如此受人敬重,便足以令女子倾心不已。
若当真完美无缺、宛若无欲无求的圣人、严丝合缝的循规蹈矩,悲悯众生,反倒令妾身感觉...有些太过于遥远,如同虚幻茫然的梦境人物,实在生不出交流相处的念头。”
“说的不错。”清冷女子展颜一笑。
这一瞬流露出的芳容风情,令祝疏桐心尖微颤,暗道这位女侠好生美艳动人。
而且眉宇间气质雍容、隐现尊贵之意,想必除去‘女侠’身份之外,同样地位颇高,非富即贵。
“你这般头脑清醒聪明的妇人,到长岭一见林夫子也算恰到正好。”
清冷女子眼眸微瞥,别有深意道:“虽带着孩童,但至少尽心表现一番,应该能‘有所收获’。”
祝疏桐温婉一笑,垂首应声:“多谢女侠祝福,妾身会尽力而为的。”
只要自家的女儿能在林夫子门下学得一招半式,她此行之辛苦,也算是值得。
“——唔?”
但祝疏桐突然间神色恍惚一瞬,身子微晃,连忙扶住额头,面露苦闷之色。
清冷女子眼神渐凝,当即伸手搭住其皓腕。
把脉片刻,很快低声道:“气血亏损、心力交瘁,这段时日以来祝姑娘应该不曾有好好休息过。”
“...是啊。”
祝疏桐轻喘两声,勉强笑道:“当初虽有林夫子出手相救,但事后终究是心有余悸,辗转反侧。”
“...瞧你神色疲惫,还是先回屋陪女儿躺下歇歇吧。”
清冷女子并未再劝留夜谈,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精巧瓷瓶,倒出两粒玉丸。
“此药名为‘清露丹’,可助你凝心清神,安稳入睡,待服下之后便能放松休息一晚。你那稚龄女儿若夜不能寐,便让她也服下半粒。”
“多谢女侠赐药。”
少妇俏脸微肃,伸手正色接过。
“无需再心生担忧,我会在此地守着。”清冷女子淡然道:“待明日一早,我们便一同启程前往长岭,也算顺路护你周全无忧。”
少妇顿时露出欣喜笑意,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礼,这才踩着轻快步伐离开了房间。
“......”
随着房门被顺手关上,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直至片刻后,一抹纤细身影悄然自阴影中走出。
“兰儿,可有此女之记录?”
“回禀主子。”
兰儿眼帘低垂,执手欠身道:“这祝疏桐乃是伯阳县人士、出身豪商之家,祖上三代皆是阔绰,甚至与各地的官员都有几分不浅交情,可谓官商两道畅通无阻。
其自幼便含着金汤匙出身,家境优渥、念过诗书、学过理财商道、亦在母亲手中学得些女红手艺,算得上远近闻名的贤女贵妇。其往日性情也甚是小鸟依人、内敛温雅,受父母媒妁之言早早成亲,便待在家中相夫教女,鲜少再有在外界活动。”
“她的丈夫,何人?”
“伯阳县林家,林桓,已过而立之年。”
兰儿面无波澜,事无巨细地缓缓说道:“其爷爷与祝疏桐的爷爷乃是共事伙伴,同样是一方富商,父辈虽浑成了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但他还算扛起了祖上家业,生意打点的还算兴隆。
至于为人虽算得上正派、但终究在私下做了不少劳民伤财之事,更有些行贿腐败、黑白两道通吃之举,亦与不少豪商官员联合布局,做了些不法买卖,在当地民间的风评只算平平,比起前段时日受小主铲除的黄秋立尚好三分,仅此而已。”
清冷女子....谈子笙摩挲着指尖瓷杯,轻哼一声:
“这可算不上正派。”
“相比起黄秋立与当地的其他豪商乡绅,他已算得不错,至少还未直接出手害过人性命。”
“祝疏桐可知此事?”
“此女并未掺和家业生意,想来并不知晓。”兰儿淡然道:“至于那林桓每日早出晚归,常常离县在外,此女即便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门心思基本都在教育膝下女儿上。”
“倒是个端庄贤惠的好女子,或许正因如此,天禄才对其有几分在意,特意让她携女来长岭一趟。”
谈子笙娥眉微皱,沉吟道:“只不过,此女身上、连同她的女儿...都有些古怪,不知是受何人所为。”
兰儿脸上浮现一丝波澜,意外道:“殿下之意,是那对母女身上留有伤势?”
“并非皮外伤,更似神魂之变。”谈子笙揉了揉太阳穴,低吟道:“不过我如今刚刚研究阴术法诀入门,见识有限,还说不准她们身上究竟是何异状。”
“可要传信让那位赤大人——”
“不必。”
谈子笙悄然扬起一丝笑意:“赤姑娘她难得有如此雅兴欣赏沿途景色,便由着她去吧,我们不必多做打扰。
若那对母女当真身怀古怪,等到了长岭遇见天禄孩儿,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可要将芬儿她们召回?”
“那些小丫头,能跟着赤姑娘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一场机缘恩惠,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份机灵蒙泽受恩。”
谈子笙轻抚衣袖道:“先下去吧,守好客栈外楼便可,这对母女接下来由我看守。”
“是!”
兰儿欠身应声,化作黑影退去。
直至屋内再度归于平静,谈子笙斜首托腮,目光渐渐失神,恍惚之间似能瞧见熟悉的模糊身影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不知天禄可好....”
她似有所思般捏紧裙角,脸色渐沉:“亦不知,是否还能否碰见若雨的那位娘亲,亲自一探其虚实本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