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云更是反问:“老祖没有同你交代吗?”
楠艾甚觉他这话没道理,老祖去哪儿一向随心而至,来去如风,怎可能同她交代?
大家见她忧心忡忡,安抚她莫要担心,老祖法力无边,能出什么事?说不定是一时兴起,云游六界去了。
楠艾却不赞同这话,毕竟老祖答应她会助她修仙,他鲜少作承诺,却一言九鼎,从不哄骗。即是应了她,又怎会中途跑去云游六界?
他恐是出了事!楠艾笃定。
数日后,匆匆赶来归墟的帝轩,证实了她的猜测——老祖果真出了事,且事态有些严重。
坐在云头上的楠艾,两手手指绞成了团,终忍不住问道:“他去妖界作何?”
帝轩方才跑到归墟,见到她,神色凝重道:“随我去一趟妖界,他在那。”
他......自然指的老祖。
楠艾未有犹豫,即刻随他驾云离开。可静下来后,心头疑问丛生,百般问题扰得她无法镇定,只得主动问出来。
一旁的帝轩看了看她紧绷的面容和暗沉的眼圈,想来最近很担忧吧。
“去杀一个人。”他简短回道。
楠艾登时心口一提,难不成他受了重伤?!
她眉头拢得深,忙问:“他伤势如何?”
帝轩却反问:“你怎不问他要杀谁?”
“我只想知道他伤势如何?”楠艾声音陡然大了些许,心里头急得七上八下,只关心他的安危。
帝轩道:“别人伤不到他分毫,但他却会伤了自己……唉,你去看看便知了,我一时也说不大清楚。现在或许只有你能劝住那个人。”
那个人......
楠艾即刻便明白他说的谁,她曾见过一次-—老祖的梦魇。若说真有人能伤他,应当也只有他自己的梦魇了。
妖界——八纵岭。
楠艾随帝轩来到八纵岭一处山洞之下的暗河入口。
两人站在窥不见底的河边,楠艾问:“要潜水吗?”
帝轩点点头,忽而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待会儿在地宫见到的状况,可能超出你的预想。那个场面,许会吓着你......拂墨他偶尔会控制不住体内的戾气,当初那场灾难对他打击过大,亲眼所见,却无能为力,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若是觉得受不住,莫要勉强自己。”
“因为女娃吗?”她能猜到的只有这个原因。
“嗯。”
楠艾费解:“老祖不是很强吗?纵观六界也难有敌手,既是亲眼所见女娃遇害,又怎会没法去救?是因那时的他不够强大?”
帝轩犹豫,不知能不能说。当年那件事只有他和天帝知晓,天帝曾千叮万嘱他莫要将这事宣扬出去,否则天界众仙知晓,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可若楠艾对过去那事一概不知,又怎能去帮拂墨......
思虑再三,帝选终是如实坦言了一件秘事。
“见到女娃所经历一切的,是拂墨另一半的魂魄,你曾看到的那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的拂墨,其实是他自己。为了调查女娃之死的真相,他施法从体内硬生生拽出拥有女娃记忆的魂魄,再造了一具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肉身,将这魂魄融入其中。”
楠艾听得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竟强大任性到拔出一半魂魄造出另一个自己。所以那个并不是老祖曾说的梦魇,而是他自己!
帝轩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得她久久难回神。
“当时另一个他性情同拂墨并无二般。而后,拂墨用了远古禁术,将另一个自己送去了时空镜,时空镜本只可观看世间过往,他却启用了时空轮转,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楠艾惊愕万分。如此匪夷之事,超乎她的想象。
她忽想到什么:“老祖冒险回到过去,其实并不只是调查女娃之死,更是为了救她吧!他想改变过去?”
帝轩并未否认:“你很了解他。”
又轻叹道:“他虽见到了女娃出事之日的一切,但时空镜的的确确无法改变过去,即便他回到过去,所处的空间与女娃过去的空间并不交融,事与愿违。被拂墨施法强行带回来后,他性情大变,认为一切徒劳无用,狂躁愤怒,被仇恨占据了心智,一度险些化为魔祟,拂墨只得将他强行融回体内。但这一半魂魄已生出自己意识,且戾气过重,直到如今都未能彻彻底底融合。”
听完帝轩的话,楠艾站在暗河岸边,怔怔出神地望着暗色水流。就像是老祖的内心,暗沉得不透光,任谁也看不清瞧不明。
他把自己包裹得很坚实,苦痛也好,悲凉也好,他从不表露。
这样的他,令她心疼。
楠艾深吸两口气:“走吧,带我去见他。”
两人潜过暗河,上了岸,眼前霎时亮堂。放眼环视,圆形空旷之地足有十几丈径长,暗河恰从正中穿过。
洞壁均匀分布着镂空石壁灯,灯油为鲸油,灯芯为蛟龙筋,灯芯缠绕八十八圈,一灯可燃千年不灭。
“来了?”通体雪白的讹兽从一石门旁踱步朝两人走去。
楠艾随声向右侧望去,只见一只面容姣好似少女,四肢身形若白兔的兽类。
讹兽来至他们身前,朝楠艾颔首行了礼:“我是老祖座下的讹兽,此次随老祖前来妖界找寻原东海鲛族族长岐酉。”
看来的确是因为女娃的事。楠艾点点头,迫不及待问:“老祖在哪儿?”
讹兽侧身,头点向石门方向:“就在门内。”
楠艾抬眼看去,灰黑色的石门与洞壁无缝连接,听不见里边的任何声响。但他在那里,隔着这扇厚重的门。
“这两日情况如何?”帝轩问道。
讹兽回道:“他们仍在制衡对方,但昨晚开始就没了动静,满屋都被黑雾笼罩,已分不清谁是谁,也将我驱赶出来。”
它的语气并不轻松,显然目前状况有些棘手。
帝轩默忖稍刻,看向楠艾:“我同你一道进去吧。”并不放心她一人进去,恐出差池。
楠艾没有拒绝,毕竟谁都不清楚老祖的实际状况,倘若那个情绪暴躁的老祖突然生事,她定招架不住。已经有过一次险些被他掐死的经历,她断不能冒险独自面对。
两人来到石门前,楠艾因紧张而心跳急促了几拍,两眼盯着门板。
帝轩听出她微喘的呼吸,拍了拍她肩头,轻声安抚:“稍微放轻松些,我会在你身旁护着。若发生危险,我会即刻带你出来,如若你有任何不适,也得告知我。”
楠艾点头,目光坚定许多:“进去吧。”
帝轩手掌触在石门上,使了穿透术,牵着楠艾瞬步穿过门体,眨眼已立站在屋内。
两人睁眼望去,果真如讹兽所言,满屋弥漫着化不开的浓稠黑雾,只能透过雾气的浅淡处窥见壁灯射来的丁点光亮,却照不明现下情况。
楠艾嗅了嗅,微皱眉,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这血腥味有点怪,似夹杂淡淡的焦味。
“拂墨!”帝轩扬声唤道,声音在空旷屋内荡起数道回音。
黑雾忽而涌动几番,却仍是漫得屋内模糊不清。
一道厉吼蓦然传来:“出去!”声音携裹法力,震动如雷,山洞似乎也摇晃了两下。
楠艾心间气血陡然翻涌,耳膜疼得欲裂。她忍下咽喉的血腥味,朝前大声喊道:“老祖!我是楠艾!”
直至最后一道回音消散,老祖没有丝毫回应,好似并未听到她声音,四周顿时陷入诡异般的安静。
楠艾抿了抿略干燥的唇,松开帝轩的手,两手在唇边做了个扩音,开口再喊:“老祖!随我回归墟吧!你答应我的,助我......”
‘修炼’二字未出,被陡然打断:“你来做甚!”
冷冽的声音夹着怒意,黑雾顿时如暗云卷涌,掀起阵阵凉如雪夜的朔风。
楠艾忙收声,静静看着前方一团正极速缠绕的黑雾,须臾在两人身前凝聚出轮廓。而轮廓仍旧隐在萦散的雾中,隐约能见其身形,却窥探不清面容。
她正屏息静待他的举动,哪知老祖瞬间掠至帝轩面前,声冷如霜:“是你带她来的?!”
“是。”帝轩迎向他的质问:“你需要帮助。”
“帮助?呵!”老祖冷嗤:“就凭她?一株道行低弱的妖类?可笑至极!究竟是你高看了自己,还是抬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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