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身份卑贱不配给三殿下侍寝,三殿下只是让奴婢做了一些杂事。”
宋挽回答,没有掩饰语气里的颤抖。
像是疼的,又像是怕的。
赵黎对宋挽的反应很满意。
女人嘛,就是应该胆子小点,身子弱点,眼泪汪汪的才比较好看。
“如此说来,老三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觉得好玩儿罢了,本王……”赵黎想趁机向赵郢开口要走宋挽,赵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皇叔,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欺负起我的人了?”
御马监的马全都养得油光水亮,赵熠选了一匹红鬃马,一路疾驰到几人面前才勒住马缰绳。
勒得太急,那马嘶鸣一声,两条前腿高高扬起。
赵黎吓得松开宋挽退到旁边,宋挽不能躲也没有能力躲开,眼看要被马蹄踩到,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拽入宽厚硬实的胸膛。
马蹄重重落在宋挽刚刚跪着的地方,激起一地尘埃,宋挽靠在顾岩廷怀里,心脏狂跳不止。
若是顾岩廷没有出手,她现在应该已经死在马下了。
红鬃马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平静下来,赵黎也被吓到,气得指着赵熠怒吼:“赵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自己的皇叔!”
赵熠没有下马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睨着赵黎,说:“侄儿不是提前开口提醒皇叔了么,皇叔怎么能如此误会侄儿?”
“你……”
赵黎眼睛气得要喷出火来,赵熠漫不经心的打断:“昨日回绝了皇叔,惹得皇叔生气,我一夜辗转,觉得这样不对,方才便是想教训这婢子一番给皇叔出气,皇叔若是还不开心,侄儿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赵熠有理有据,噎得赵黎说不出话来,赵熠没再理他,看向赵郢,意味深长道:“亲妹妹都要死在眼前了,他却无动于衷,皇兄养在身边的,果然是个畜生啊。”
赵熠骂的,是站在赵郢身后的宋清风。
他一直躬着身、低着头,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别说出手救宋挽,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这会儿被赵熠骂了,宋清风终于动了动,却只是拱手说:“三殿下骂的是,奴才的确是畜生。”宋挽咬牙,强忍着没去看宋清风。
虽然她不知道宋清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她知道,如果宋清风刚刚出手救她,他们两个人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赵熠说完宋清风又看向顾岩廷说:“果然,还是顾大人这样的真英雄才重情重义啊。”
顾岩廷放开宋挽,绷着脸说:“一个贱婢死不足惜,下官只是担心会惊了三殿下的马,惹出更大的事端。”
顾岩廷周身气息冷然,给人一种很不好接近的感觉,说出来的话相当有说服力。
赵熠还想说话,赵郢沉沉道:“好了,方才多亏了顾校尉才没有闹出人命,传本宫的令,练习骑射最重要的是提高自身的技艺,谁若是故意惹是生非,本宫绝不轻饶!”
“是!”
宋清风转身要去传令,赵熠对宋挽说:“本殿渴了,跟这位公公去拿点茶饼沏茶。”
宋清风步子微顿,侧了侧身说:“请跟杂家来。”
宋清风先把赵郢的命令传下去,然后带着宋挽出了校场,到了附近一处偏殿。
偏殿里的太监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工夫搭理他们,宋清风也不着急,就这么带着宋挽安安静静站在旁边。
没在赵郢身边,他的背还是惯性的微微弓着,脖子也弯着,好像被什么死死压着,再也不能抬头挺胸。
宋挽贪婪的看着宋清风的侧颜,卑微的希望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宋清风不用做什么,只要平平安安、鲜活的站在她面前让她看着就好。
然而这份平静还是很快被人打破,负责这里管事的太监走到宋清风面前,觑了宋挽一眼尖声问:“宋公公不好好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着,来咱们司校殿做什么?”
“三殿下要喝茶。”
宋清风如实说,管事太监眉头一皱,面露不满,幽幽道:“茶点一早就备好了,马上就会送过去,宋公公站着说话不腰疼,催得也太急了。”
明明是赵熠要喝茶,这人却把火都撒到宋清风身上,好像是宋清风故意拿着鸡毛当令箭要使唤他们一样。
赵郢他们身份尊贵欺负宋清风也就罢了,这些人凭什么也欺负他?
宋挽抿唇,捏紧绢帕,宋清风说:“三殿下不想和司校殿备的茶,命奴才来要茶叶和茶具,到校场沏茶。”
今日来校场的人多,司校殿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听说还要搬茶具去校场沏茶,管事太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去了,他不敢对赵熠表达不满,横着宋清风说:“这茶叶种类多,茶具的材质也五花八门,三殿下要什么茶叶,用什么茶具和什么水冲泡,你可都问清楚了?”
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只知道要喝茶,怎么会把这些交待得这么详细?管事太监分明是故意为难宋清风。
宋清风却并不生气,温声说:“三殿下只吩咐奴才沏茶,并未嘱咐别的。”
管事太监抬高下巴,轻嗤道:“宋公公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应该知道宫里规矩多,所有器物的使用都要详细记录在册,为免开罪三殿下,还请宋公公回去找三殿下问清楚,三殿下想喝的是什么茶,喜欢什么样的茶具,另外还有什么喜恶。”
若是真的这般两手空空的回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宋挽本以为宋清风会与管事太监理论一番,没想到他一言不发,竟是真的要这么回去向赵熠禀告。
宋挽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抓住宋清风,看着管事太监说:“我家殿下要喝今年冬天第一批上供的新茶,茶具要往年他常用的那套,至于用什么水,你们应该知道,若是不知,即刻派人去校场问我家殿下!”
管事太监没见过宋挽,还以为她是刚进宫的新人,这会儿宋挽一口一个“我家殿下”,气势很强,管事太监有点被吓到,惊疑不定的问:“你……你是什么人?”
“奴婢是三殿下的人,公公觉得奴婢还能是什么人?”
宋挽眼神明亮,底气十足,管事太监被她唬住,忙让人拿了东西出来。
宋清风无悲无喜,按照规矩冲管事太监行礼道:“有劳。”
管事太监冷哼一声,说:“若不是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这差事你休想这么轻易的完成。”
宋挽接过东西捧在手里,还想刺管事太监几句,宋清风已转身朝校场走去,宋挽只能捧着东西跟上。
宋清风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出了司校殿,宋挽很快被甩出一截,宋挽追得有点累,忍不住唤了一声:“宋清风。”
宋清风充耳不闻,宋挽又喊了一声:“哥!”
宋清风停下,而后豁然转身大步走到宋挽面前。
他的面色冷沉阴郁,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不住的往外冒寒气。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隐隐有火苗攒动,分明是动了怒。
宋挽怔住。
刚刚在司校殿被管事太监刻意刁难他没动怒,在校场被赵熠骂畜生他没动怒,甚至昨日在朝陵殿被赵郢当众要求学狗叫他也没动怒。
现在面对她,他却动怒了。
宋清风瞪着宋挽,一字一句的说:“你想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随时有人走动,宋清风也许会直接动手掐断宋挽的脖子。
宋挽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那个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都护着她的宋清风,现在避她如洪水猛兽,再也不会挡在她面前了。
眼眶不住的发热,宋挽不敢再看宋清风的眼睛,慌乱的低下头。
她不想在宋清风面前哭。
宋挽低着头忙着平复自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宋清风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握着拂尘的手也用力到青筋鼓起。
不过这异样转瞬便被宋清风压下,他没再理会宋挽,大步朝前走去,宋挽捧着东西小跑着跟上,再也没说一句话。
两人回到校场众人已经开始练习骑射,宋清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带着宋挽到观看席,先把炉子生起来烧水。
宋家没出事前,宋清风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但这会儿他生火的动作比宋挽熟练多了。
也是这个时候宋挽才注意到,宋清风那双原本修润如玉的手上布满了斑驳的伤痕,他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骨甚至弯折成了可怖的形状。
宋挽暗暗吸了口冷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宋清风那两根手指是生生被人掰折了的啊!
他再也拿不了笔,握不了剑。
曾经恣意潇洒的瀚京第一公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眼泪从眼眶涌出,宋挽终究还是没忍不住,抓住宋清风的手,宋清风眉心一皱,下意识的药挣脱,宋挽哭着问:“哥,被人折断手指的时候你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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