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一个说,我都不知道要先回答谁的问题。”
宋挽说着又喝了口茶。
青萼性子急些,抢先道:“姑娘当真要把这个曹小姐引荐给世子?她这般心性,委实配不上我家世子。”
自家人都是会护短的,别人都嫌弃卫恒身体差,活不了多久,但在国公府的人眼里,整个昭陵都没几个能配得上他的。
宋挽说:“只是见面喝喝茶,又不做什么,一会儿你送帖子去国公府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看看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青萼反应过来,宋挽没瞒着她们见曹月蓉,就是没打算瞒着这件事,卫恒知道曹月蓉的意图再见面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青萼松了口气,而后问:“许莺莺为什么让曹小姐来找姑娘撮合啊?”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宋挽为了自保,算计卫恒。
若是曹月蓉如愿嫁入国公府,肯定会帮许莺莺对付宋挽,许莺莺多了盟友和靠山,若是曹月蓉不得卫恒喜欢,这件事败露,宋挽帮她算计卫恒,也会遭卫恒厌弃,没了国公府的庇佑,宋挽又是孤身一人,对许莺莺来说也是好事。
宋挽想得透彻,柔柔道:“也许她觉得曹小姐和世子挺般配的吧。”
青萼不以为然的瘪瘪嘴,一点也不觉得曹月蓉配得上卫恒。
见青萼问得差不多了,白荷担忧的问:“姑娘,这件事要告诉大人吗?”
宋挽摇头,说:“暂时不用,先静观其变。”
许莺莺的演技太好,现在又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就去找顾岩廷告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而且许莺莺已经搬出廷尉府,她的眼睛还看不见,顾岩廷若再对她做些什么,只怕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会在背后骂他忘恩负义。
她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不希望顾岩廷因为她再背上这样的骂名。
顾岩廷没有回来用午膳,宋挽吃过午饭有些犯困,想着也没事可做,便躺下睡午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耳朵有点痒,挣扎着醒来,便看见顾岩廷坐在床边,大掌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捏。
他的指腹粗粝,宋挽的耳垂被捏得发烫,痒意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大人,您下朝啦?”
宋挽问着想坐起来,顾岩廷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说:“我不吵你了,你继续睡。”
一开口便有酒气传来,应该是喝了不少,只怕又醉了。
宋挽没和醉鬼作对,乖乖躺着没动,问:“大人这是跟谁去喝酒了?”
顾岩廷说:“一个小屁孩儿。”
他性子冷沉,不爱与人来往,能让他一起喝酒的小屁孩儿必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儿。
宋挽没有追问太多,转而道:“喝了酒脑袋会不舒服,我让白荷给大人送点醒酒汤来吧。”
“不用。”
顾岩廷拒绝,随后脱了鞋在宋挽身边躺下。
宋挽怕冷,一个人睡觉喜欢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床上经常会空出很大的空间,顾岩廷直接和衣躺在她身边。
虽然两人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宋挽还是下意识的绷紧身子。
顾岩廷平躺着,看着床帐轻声说:“喝了酒脑袋确实不大舒服,有点晕。”
他都这样说了,宋挽也不好赶他去别的地方睡,只能说:“我再去给大人拿床被子来吧。”
这才刚过除夕,还没立春,天气还很冷,顾岩廷的体魄再强健也不一定能扛住冻。
“不用。”
顾岩廷再次拒绝,宋挽正要劝说,顾岩廷侧身面向她,伸手拽住被子一角,宋挽本能的抓住被子,顾岩廷没扯开,掀眸定定的看着她。
这会儿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喷出来的气息都是夹裹着酒气的,黑亮的眸子映出宋挽小小的影子,宋挽暗暗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听到顾岩廷说:“没良心。”
语气有些哀怨,像小孩子不满的控诉。
宋挽:“……”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还争这一点被子确实有些矫情。
宋挽理亏,慢慢放手把被子让给顾岩廷。
顾岩廷从外面回来,衣衫还带着寒气,宋挽被冷得瑟缩,顾岩廷察觉到,直接伸手把宋挽按进怀里。
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宋挽微微蹙眉,顾岩廷贴着她的额头说:“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宋挽没应声,过了没一会儿,顾岩廷的体温便驱散寒意透过衣衫传到宋挽身上。
像个巨大的暖炉。
宋挽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顾岩廷靠着她说:“再过三日我就要回校蔚营,若是府上有什么事,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到校蔚营来找我。”
府上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啊,而且国公府就在城里,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去国公府求助不是更快吗?
许是猜到宋挽心中所想,顾岩廷沉沉的说:“国公府也有国公府的事要忙,总是麻烦人家不好。”
是这个理。
宋挽轻声说:“好。”
顾岩廷又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要学着依赖我一些,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扛太多事会累。”
顾岩廷的声音难得温和,像是一个兄长在耐心的开解自己的妹妹。
他比宋挽高不少,这个姿势他的下巴正好抵在宋挽额头,说话时的颤动宋挽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宋挽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她不想麻烦国公府太多,也不想麻烦顾岩廷太多。
顾岩廷将她从黎州带回瀚京,这段时间已经护了她很多次了,这次更是因为宋清风受了无妄之灾,当年她施舍银子的恩情他早就还完了,现在是她亏欠了他。
胸口有点闷,宋挽脑袋一热,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顾岩廷,如果你想,我可以把身子给你,但我可能不会喜欢你。”
宋挽说得很慢也很艰难。
世间男子大多喜欢追逐权势、名利,儿女情长、男欢女爱很多时候都被他们嗤之以鼻,所以很多时候话本子里写的都是痴男怨女。
顾岩廷出身草莽,又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被儿女情长困扰的人,宋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她口中说的喜欢是什么。
也许对他来说,能得到她的身子就足够了。
喜欢二字太过虚无缥缈,唯有身体的欢愉是最真实可靠的。
顾岩廷的胳膊收紧,宋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也砸在宋挽心上。
有那么一瞬间,宋挽有点害怕,害怕顾岩廷会嘲笑她。
笑她矫情。
家都没了,清白也没了,她竟然还在跟他谈喜欢,她还有资格喜欢别人吗?她分明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顾岩廷沉默的时间不长,宋挽却脑补了无数种可能,胸口闷滞得厉害,就在她扛不住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顾岩廷终于开口。
他问:“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所有不安的猜想消散,耳边的心跳声越发鼓噪起来,却不知是顾岩廷的还是她自己的。
宋挽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些茫然的说:“抱歉,我不知道。”
她接触过的异性太少,阅历也太浅薄,连喜欢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更不要说准确描述自己喜欢的人了。
顾岩廷不接受这样模糊的回答,直接问:“你以前对楚逸辰是什么感觉?”
她为楚逸辰哭过,若不是宋家出事,她也许会嫁楚逸辰为妻。
顾岩廷不确定她现在对楚逸辰是什么感情,但可以确定她对楚逸辰至少是有过喜欢的。
宋挽仔细想了想,说:“我之前只跟着兄长见过他几次,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他送过我书和笔墨纸砚,他写的文章很好,很有才华,长得也很好看,我仰慕他的才华,欣赏他不入俗尘的淡泊宁远,收到他送的东西会开心,后来听到有人提起他也会控制不住想笑,感觉与有荣焉,但现在我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他,那些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顾岩廷不在意现在,抓着宋挽这番话里的关键信息问:“我不会写文章,也没什么才华,只会上战场杀人,你不喜欢我这样?”
他做这些是为了保家卫国,宋挽应该和所有人一样敬佩他,没有权利说不喜欢。
宋挽摇头,说:“这些和我之前的生活相差太远了,我只是有时候觉得好像融入不进去。”
她的性子软糯,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更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虽然她知道顾岩廷是好人,不会滥用武力,但他真的动怒要做什么的时候,宋挽还是会觉得他很陌生,也有点可怖。
宋挽没有说不喜欢,但顾岩廷的脸沉了些。
他继续问:“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倒也没有。”
只是宋挽之前见的都是面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少年郎,顾岩廷无论从体魄还是面容都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压迫感,很难让人关注他的面容,更不要提和他亲近了。
宋挽给了否定回答,顾岩廷一颗心还是不住往下沉。
他也不是没长眼睛,瀚京这些世家子弟一个赛一个的俊美,不说楚逸辰,卫恒和宋清风的姿容也是他望尘莫及的。
若是在军营里,顾岩廷和那些兵油子一定会很不屑的骂一句小白脸,但在这种问题伤,好多姑娘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小白脸。
他一点也不白,还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
顾岩廷暗暗咬牙,继续问:“我送你东西你是什么感受?”
顾岩廷送宋挽东西的时候不多,之前送过宋挽一把匕首,初一那天给过宋挽压岁钱,之前给宋挽买了两匹布料,还顺道给自己做了一身衣裳,委实……也没什么好让人欢喜的地方。
顾岩廷自己在心里作了答,不等宋挽开口便说:“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顾岩廷的语气不好,宋挽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你生气了吗?”
当然。
他都要气死了。
要才华没才华,要样貌没样貌,论家世出身他更是没有,他还有什么能让人喜欢的?
但这种话顾岩廷没办法对宋挽说。
他把宋挽的脑袋摁进怀里,沉沉的说:“没生你的气,睡吧。”
顾岩廷的手劲儿颇大,宋挽的鼻子杵在他的胸膛,有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动了动脑袋,顾岩廷立刻警告:“别动。”
过了会儿,宋挽小声说:“有点闷。”
顾岩廷:“……”
你就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才好吧!
顾岩廷的呼吸沉了沉,最终还是放开宋挽,给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顾岩廷现在毕竟醉着,宋挽不敢再提别的要求,乖乖靠在顾岩廷怀里,又忍不住暗暗庆幸。
顾岩廷清醒后就不会记得现在的事,她说这些话他应该也不计较吧。
顾岩廷浑身暖和极了,胸膛又厚实得让人很有安全感,宋挽被暖意包裹着,很快又来了睡意,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以后顾岩廷便睁开了眼睛。
他眸底有微醺的酒色,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醉得太狠,刚刚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而且越想脸色越难看。
这女人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怕她一个人在家待着会无聊,匆匆忙忙的往回赶,她睡午觉睡得欢实,醒来不问他累不累难不难受,就知道说她可能不会喜欢他。
她什么意思?都已经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期望他能放她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岩廷的脸就彻底黑了,后槽牙也暗暗发力,咬得发酸。
是她主动招惹他的,这辈子她都别想离开!
宋挽一觉睡到傍晚才醒,醒来时身边没人,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是昏暗。
睡得太久,宋挽感觉脑袋有点晕,起身在床上坐了会儿,白荷从外面进来,柔声道:“姑娘醒了,口渴不渴?”
“有点。”
宋挽点头,白荷点上灯,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宋挽一口喝完,听到白荷说:“裁缝在外间等了一会儿了,奴婢伺候姑娘洗脸,一会儿便让她进来吧。”
白荷做的衣服就很好看,宋挽疑惑的问:“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找裁缝?”
白荷欢快的说:“是大人找的裁缝来给姑娘量尺寸,嫁衣做好后,图案还是要姑娘自己绣。”
宋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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