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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哥哥被流放贵州以后娘已经大半年没有登过薛家的门了。这次来也不像以往那般先去夫人房里坐坐只带了些时令的瓜果让底下人送去。
未絮打发了身边的丫鬟房中只剩她们母女二人娘道:“近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婆婆寿宴刚过便闹出人命官司死的又是小姐和姨娘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好些个版本我却不知究竟哪个是真的。”
未絮沉吟片刻道:“官府已着手查办兴许他日能水落石出吧。”
娘看着她:“此事可与春喜有关?她为何在这个当头躲到岚风客栈去?”
“娘别过问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我何尝愿意打听薛家的纠葛只是担心你在这里遇见难处我也帮不上忙。”
未絮心中动容眼眶酸涩:“女儿在这里过得不错只可惜不能给娘和哥哥嫂嫂遮风挡雨白费你们当年一片心了。”
“傻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娘握住她的手:“你只要顾好自己和和乐乐的家里无需你操心。”
又道:“昨晚老冯来见我说春喜已经连夜出城让我同你说一声等到了落脚处自会递信回来到时再转告与你。”
未絮忙问:“她离开苏州了?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天下之大她一个女娃娃怎敢随意漂泊只能去贵州你哥哥在那里虽不能轻易相见但心里到底踏实些倘或有个万一也好照应一二。”
未絮提起一口气连连点头:“贵州好贵州好否则她流落在外我也难以放心。”
忽又想起什么问:“二爷近日可曾去过柳宅?”
“没有。”
未絮心中思忖暗道他应该料定春喜不会蠢得往柳家跑况且没来由的上门要人传到夫人耳里等同于不打自招他既然压了下来便不会在明面上捉拿春喜只能暗中进行。可如今春喜已经离开苏州他又能怎么办呢?
未絮对娘说:“春喜的去向切莫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娘“嗯”一声并不追问转而道:“许久未见欢姐儿她如今可好?”
未絮道:“长高了许多让奶娘带她过来给你请安。”
“一会儿再说”娘道:“偏院那位姨娘如今怀胎几个月了?”
未絮闻言一怔张张嘴:“五个多月吧。”
“这么算来今年就要生了”娘看着她:“若是个姐儿还好倘若生下哥儿……你该放在自己房里养才行。”
“……”
“大不了我豁出脸皮再去跟你婆婆讨这人情便是。”
“娘……”未絮心中五味杂陈:“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自己能应付的放心吧。”
因薛洵在衙门打过招呼暗示薛沁与芙霜之死是她二人斗殴所致希望尽快了结此案又因王家那边早已受够了薛沁的骄纵跋扈又怕查下去翻出什么见不得光的秘辛故而也要求尽早结案莫再掀什么波澜。新任知府为人中庸不愿搅拌两家大宅里的深水于是这桩命案便按照许多人期待的那样就此定论了。
未絮不知道薛洵在夫人和兄弟面前是如何周旋的她也是头一回明明白白见识到薛家对他的信服如这般人命关天的凶案说没有疑虑是假但他站在那里强调第二次、第三次以后没有人会再质疑他的决断。
只是芙霜已死夫人无处泄恨继而又重重发落了几个下人才算稍稍平气。
六月末薛沁的灵柩在王家停放三十五日后浩浩荡荡发送了。王简自丧妻之后仿佛被抽掉了元神整日浑浑噩噩颠颠倒倒若非薛沁给他留下一子他只怕就此消沉下去了。
发送这日夫人因病没有过来孟萝、未絮、轻蘅跟着薛淳、薛洵和薛涟前往王家一路送了殡至晚方才回来。
这场风波似乎随着薛沁的葬礼一同入土为安了。但未絮知道不是她知道自己陷在这魔障中没有逃出来。
秋田也一样。
暑热渐重这夜掌灯过后各房安歇秋田提着锦盒来到二门外一处下人的住所敲开门一个微胖的少年探出头见她便咧嘴笑开:“哟怎么是你啊快进来坐!”
秋田提裙入屋将锦盒放在方木桌上笑道:“你今日生辰我来给你祝寿。”
“难为你每年记得。”临安涮了杯子准备倒茶谁知被她拦住说:“倒这个做什么我带了秋露白你去拿两个吃酒的碗来。”
临安哈哈一笑:“果然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头连这么好的酒都赏你了。”
“去说这话故意恶心我呢”她苦笑一声:“当年若不是你求二爷把我从拐子手里救下来我如今还不知在哪里遭罪呢你我知根知底何必讲那些没意思的。”
“是是是我这嘴又犯贱了!”
灯烛一盏对饮两人吃着小菜喝过几杯临安道:“你今日不用值夜吗?若二奶奶叫人可怎么好?”
秋田摇摇头:“我如今在二奶奶跟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能做的别人也能做兴许看不见我二奶奶心里还更舒坦些。”
临安问:“是为了春喜?”
秋田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临安叹道:“春喜那丫头……唉也是自己作孽。”
秋田闻言仰头灌下一杯吞得急了呛出一汪眼泪她拿袖子一抹直视着临安:“我今日问你一件事请你务必如实相告。”
临安抿了抿嘴:“你不要问二爷吩咐过若走漏半点风声我立刻就得死。”
秋田哽住呼吸:“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找到春喜了。”
“……”临安半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说你生这七窍玲珑心做什么?给自己找罪受吗?”
秋田抓住他的胳膊:“求你告诉我吧……春喜与我都是身世多舛的苦命人她待我如同姐妹可我却出卖了她……这些时日我没有一刻安宁你好歹让我知道她的死活否则我永世难安……”
临安蹙眉叹气拍拍她的肩:“那些恩怨本与你无关我们不过是主子的手脚耳目凡事都得听主子的你又何必把罪孽怪到自己身上?”
秋田闭了闭眼:“春喜是不是死了?”
临安看着她半晌过后道:“早就死了。”
“……”秋田捂住脸一瞬间泪如雨下:“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她的?”
临安摇头轻叹:“山塘街岚风客栈按理说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地方可作孽的是几年前二奶奶……我是说先头那位二奶奶曾经跟二爷提过柳家在苏州城里的几处隐秘私产二爷暗中派人盯守果然抓到了。”
秋田简直不敢想象春喜当时有多害怕。
“她如何死的?”
“你别问了。”
“我想知道!”
临安默然片刻说:“和四姑娘一样。”
秋田手指剧烈颤抖呼吸快要停滞:“她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临安懊恼地灌下一杯酒咬牙道:“说了说了两句话。”
“……”
“小姐救我秋田救我。”
她扑在桌上放声痛哭。
临安难过地拍她的背:“让你别问……现在好了?”
又道:“这些话你务必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让二奶奶知道……那日春喜从客栈出来原本立刻就能将她拿下但她身边有柳家的人相送二爷只让我们跟在后头等出了城柳家人走了这才动的手……你我都是二爷的心腹这件事你知道轻重切莫在二奶奶面前露了马脚千万记住!”
秋田心如刀绞哭过好一阵子才缓过神不断抽噎着:“你放心即便不为你的性命我也不敢往二奶奶心上再戳刀子……这个秘密我会带进棺材死也不会让她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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