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开始
塔拉城内。
总督和一群贵族表情阴沉地坐着,每个人都躁动不安,等待着客人的来访。
不久之后,六七个说笑着的安息官员走入了总督府中,这些人还不太清楚为什么总督会突然宴请他们,但是总督素来有好客的名声,安息官员们对于总督颇有好感。尤其在穆护派和沙阿沙派明争暗斗的时候,总督能够恪守中立,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是需要这样的长官来主持大局的。
官员们走进了总督府后,一群士兵便关闭了大门。
官员们留在身后的随从不论怎么敲门,士兵们都不理不睬。
不久之后,官员们抵达了总督的面前,按住胸口,纷纷对总督行礼。
总督本能地按照过去的做派,准备给这些属下回礼。
这时,总督猛然看见了身边贵族们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拍了一下手掌。
在官员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两侧冲出了大量的士兵,不由分说,将官员们捆了起来。这些官员都是公开表示绝对忠于大穆护的人。据总督接到的消息,这些官员还在不断游说贵族中的动摇者,希望贵族们能够遵守誓,‘永远保护大穆护’。
塔拉总督的父亲早死,哥哥是老沙阿沙的事务官。暴民崛起的时候,总督的哥哥和老沙阿沙同一天死去。
塔拉总督逃到了山区之中躲避。
是大穆护找到了他,是大穆护任命了他,是大穆护为他的父亲修筑了大理石的坟墓,安排了仆从专门祭奠枉死的贵族。
但是,塔拉总督终归是贵族中的一员。
大穆护恢复了贵族们的名声,将叛乱贵族的土地分给效忠者,又将诸多贪恋权位的穆护们扫地出门。
塔拉总督对大穆护发誓效忠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大穆护终究是平民出生,他天然同情那些从贫贱之中崛起的官员、他总让沙阿沙分封小贵族、他甚至让洛泰尔这样的外族人率领安息大军。这种危险的平民做派,任何体面的贵族,都是无法忍受的。
总督府内,被士兵捆绑、殴打的官员正在惨嚎,总督心中掀起了一阵怜悯:那些官员,都是从安息高原上一直追随着他、追随着大穆护的新义派。
总督记得雪山上最困难的时候,这些人和他共用一张毯子;总督记得在补给断绝的时候,总会有平民送来牛奶和面饼;总督记得这些平民第一次参加宴会时候的紧张、见到安息女贵族时候的拘束。
旧日时光出现在总督的心中,让他短暂地快乐了片刻,但接下来,却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为了让安息帝国回归正统,这些窃据高位的平民必须被严惩。
“大人。”一个贵族出生的卫队长前来报告,“十九人已经全部捉拿。”
“这不是捉拿,”总督声音低沉地说,“这是陷阱,毫无荣誉可。”
卫队长疑惑地看着总督,“大人?”
“派出士兵吧。”总督说,“按照名单捉拿,不要伤害他们的亲人。”
卫队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是!”
一队队士兵,铠甲上罩着沙阿沙的皇室徽记,从总督府和两个卫兵哨所一起出发,塔拉的城门在同一时间关闭。城内的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看士兵身影他们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商人们关闭了大门、顶着水罐的妇女尖叫着逃跑、小孩子坐在路中间哭泣、居民四散奔逃躲避士兵。
居民们都把耳朵贴在门后或者窗户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在塔拉城内的各个民居之中,消息灵通的人传递的消息。
许多人都知道,几个月前安息人替换掉洛泰尔将军。这件事情当时看来并没有特别奇特之处,安息人给出的解释是洛泰尔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带兵打仗。这事现在想起来,就有了不同的理解。布尔萨居民们纷纷猜测,塔拉城内的戒严是格拉摩根事件的延续。人们的消息千奇百怪,有些商人说洛泰尔拒绝放弃诺曼信仰,所以才招致了沙阿沙的不满;有些居民则说洛泰尔生性放荡,睡了沙后,这才引起雷霆之怒;当然,还有些脑袋灵光的居民,则一口咬定洛泰尔实际上是老沙阿沙的私生子,他是要夺取沙阿沙的皇位。
不论是穆护派还是沙阿沙派,在平民们看来都是权贵,至于他们之中存在什么样的冲突,平民们只能事后去仔细揣摩,却难以在纷乱之中看清真相。
塔拉城戒严了。
对于塔拉城内的居民们来说,这件事情很严重。但是对于塔拉周围的城市来说,影响就要小很多了:偶尔有军官被逮捕;许多士兵被集中起来问话;结交了官员的布尔萨人被悄悄带走,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布尔萨行省的居民经历了战火之后,已经变得谨小慎微。居民最为恐惧的,就是这种骚动会引起战乱――布尔萨行省不愿意再一次经历战火了。
在布尔萨人的传统里面,危险来临的时候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托利亚山脉,一个是科尔卡行省。这两个地方多山、贫穷,任何大军都看不上这两个地方。敏锐察觉到了危险后,布尔萨人已经准备逃亡了。
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
托利亚山脉更近,几天就能走到。
但是托利亚山区如今被一群古怪的士兵占领着。
布尔萨行省遍地是山区的恐怖传说:听说那些黑头发、黑眼睛的士兵会杀死丈夫、在丈夫的尸体边上奸淫妻子、小孩子的骨头会被剔出来制作手链,那些士兵人人都佩戴这种骨头手链。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布尔萨人听到托利亚山区,就感觉头皮发麻,大家都看紧了孩子,担心孩子被那些野蛮的士兵抢走。安息总督的士兵,也会在任何场合诋毁托利亚士兵,他们说那些野蛮人叫做唐人,唐人最喜欢劫掠居民,比部落还要贪婪――部落劫掠了居民,最不济就是贩卖为奴隶了,唐人捉到了布尔萨人,就会把居民插在长矛上面取乐,甚至把居民当成食物吃掉。
安息士兵给出的证据很充分:那么多村庄的布尔萨人都被唐人带走了,你们看见有谁活着回来了么?一个都没有!肯定全死了。
托利亚山脉不能考虑,那就只能去科尔卡行省了。
但是科尔卡行省有更大的问题:不论是安息部落还是安息大军,还没有平定科尔卡行省!地处北部的科尔卡行省,有着比托利亚更为险要的崇山峻岭,诺曼人在那里还有六百多人的卫戍士兵。居民很担心,自己跑到了科尔卡行省,未来进攻那里的安息人,还是会把战火倾泻到他们头上。受够了部落残暴的布尔萨人,一想到科尔卡行省的前景,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沮丧。
真是坏运气!逃难都找不到地方!
整个布尔萨行省之中,居民们都在暗地里权衡着。
有人将财产装上了马车,启程前往了托利亚山脉;
有人召集了族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了科尔卡行省;
最富有的人则前往了格拉摩根,在那里租住一套小小的屋舍,希望熬过混乱的局势。
纷纷启程逃难的居民,让一批人发了财。
这些人过去大多是渔民或者走私贩子,他们发现布尔萨人希望逃离战火,就开始兜售船位,许诺将居民送到富庶安宁的乌苏拉城市:近海的霍格岛,十枚金币一人;远海的岛屿,诸如帕尔斯岛,十六枚金币一人;如果前往乌苏拉城,收费则高达四十枚金币一人。
根本没有人考虑过乌苏拉城,那里太贵了,除了富人,没谁能出得起这个钱。即便是霍格岛,大部分居民也筹措不了这么多钱来,即便卖掉房屋和土地,也难以凑足。更不用说,当所有人都开始抛售房舍、土地之后,布尔萨行省的地产价格一个劲地贬值。反倒是决心留在布尔萨行省的居民,这个时候可以廉价购买大量的房舍、田产了。
布尔萨行省逐渐变得悄无声息了。
但与安息国内的诸多省份比起来,布尔萨这种新拓领地还算好的了。
在安息高原,旧贵族们正在快速崛起。
贪婪的贵族和穆护联手制造暴乱时,那些人躲着;暴民四处游荡的时候,那些人躲着;大穆护恢复了局势,把土地和财富分配给平民和新贵时,那些贵族憎恨着,但依然躲着。
如今,大穆护的军队离开了安息,旧贵族们开始起来了。
沙阿沙开始替换掉某些边远省份的总督时,旧贵族们看到了机会。接着,沙阿沙按照贵族们的建议,开始解散各地的新义派卫队。安息城市里面,新义派的领袖们并不熟悉贵族们的手段,旧贵族们玩弄着各种花样,将权力夺回了手中。许多新义派首领被架空之后,还浑然不觉。
贵族们逐渐控制了各地的军队之后,就再也按捺不住复仇的渴望。被大穆护赦免的狂信徒们,这个时候也被贵族们统统抓起来公开处死,这种报复很快就扩大了,新义派的居民也时有遇害者。贵族们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知晓各地的领主贵人,这些人联起手来,一点点地收回了财产、夺回了土地,他们处死平民派,将信义派的信条废除,重新恢复了圣婚、穆护女儿等制度。
安息的首都,也是新义派最集中、市民力量最强大、大穆护派最多的地方,此时也是阴云密布。
双方的武装市民时常在街头斗殴,他们拆除对方的圣火殿堂,殴打对方的火父,街头到处是彼此攻讦的涂鸦标语,就连澡堂之中都有澡客一不合大打出手。
各地的贵族军队已经朝着首都汇集。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沙阿沙在首都有一万六千士兵,在城郊还有六千多士兵。大穆护只有一千四百多新义派亲卫,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沙阿沙却迟迟不敢发难。
沙阿沙每天都会穿戴最华丽的铠甲,让诗人前来赞美自己的英勇,让画家来绘制自己的英荣。
但即便是沙阿沙最亲信的贵族们,都已经看出来了,沙阿沙骨子里是一个懦夫。
到了这种不得不发的时候,沙阿沙还在迟疑犹豫:他的皇冠是大穆护给他的;他继位合法性,是大穆护改革教义之后传给他的;出征的大军之中,有一万多新义派士兵。
沙阿沙惧怕大穆护。
在贵族们看来,一刀砍断大穆护的脑袋,新义派和该死的平民新贵就会土崩瓦解。但是沙阿沙却感觉没这么简单,不论沙阿沙怎么试探穆护派,大穆护都纹丝不动,每天都在圣火殿堂之中静养,偶尔还会托人给沙阿沙带来信件,讨论诗歌、农艺、花卉和哲学。
这种平淡的态度让沙阿沙摸不着头脑:沙阿沙还记得,在数万士兵之前,大穆护曾左手持节杖,右手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毫不畏惧遮天的箭雨,毫不畏惧潮水一样的叛军。
大穆护是传奇般的战士,他是不是有什么底牌?他是不是等待着沙阿沙犯蠢?他是不是一切都计划好了。
沙阿沙的优柔寡断,让身边的贵族们一再失望。
贵族们不断地铤而走险,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前些天,一个外乡来的小贵族冲到了洛泰尔家中,带着士兵奸污了洛泰尔的妻子—――一个出身高贵的安息女贵族。
这一下,就连沙阿沙都愤怒了。
那个闹事的贵族被沙阿沙丢入了地牢,奸污了洛泰尔妻子的人全部遭到了阉割,沙阿沙亲自主持了审讯,最后法官判处那位贵族死刑,贵族在广场上被公开处死。
沙阿沙在行刑的过程中,一直忍不住看着身边的空座位:过去,大穆护会坐在这里,一不发地看着沙阿沙施政,沙阿沙询问他的时候,大穆护会耐心地回答。
可是这一次,大穆护并没有参加。
广场上,贵族派的士兵、居民沉默不已,新义派的居民则欢声雷动,朝着小贵族的尸体抛掷石块。
“布尔萨有消息吗?”沙阿沙扭头询问一个近臣。
“一切无事。”那个臣子说,“一切无事,陛下。”
沙阿沙揪下来了一颗葡萄,在手中抛了抛,终于还是失去了胃口,将葡萄丢到了半冰半水的水瓮里,“封列加斯的兄弟为边疆沙伊,快马告诉列加斯,封地让他自己选。”
“陛下是最慷慨的!”近臣对沙阿沙行礼,然后挪动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前去寻找报信的使者去了。
沙阿沙站了起来,离开了形刑场,希望这个结果大穆护能满意。
埃辛城。
城门开了。
最开始是主教率领着神父和修女,哭泣着举着十字架出城。
接着,是一群披头散发的市民跟在后面,低头看着地面,许多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或者找一块空地跪在地上祈祷。
市民出城之后,诺曼贵族和总督们卷起了战旗,将头盔夹在腋下,收起了武器,沮丧地走出了城门。
这天早上,安息人的抛石机摧毁了城墙,制造了两处无法修补的巨大缺口,诺曼人派出了使者,宣布投降。
当漫长的出降队伍走到了尽头之后,诺曼人的旗帜从城头落下了。
两万余名安息士兵扬起了武器,对着天空大声地欢呼起来。
欢庆之声,震彻天际。
普通的士兵们还在欢呼的时候,大军之中的诸多军官、贵族们,早就已经收起了笑容。
列加斯骑在一匹纯白的骏马上,站在高处,等待着诺曼人前来交出旗帜和城门钥匙。
与所有的贵族一样,列加斯的脸上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安息人终于占领了布尔萨半岛。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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