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铁骑搜来,院门被人剧烈拍响,死猪一条的聂青桑被人连椅子带人拉到后院。
舍老催促,“我拖住这里,你们先走!”
黑衣铁骑就在门外,与他不过一墙之隔,聂青桑正想弄点什么动静好让人冲进来带自己出去,就见贺湘伸手拔下了自己嘴里的布团。
聂青桑真想夸对方一句识时务,瞧瞧这觉悟性……多高。
一块比花蜜还腻甜的东西被塞进聂青桑嘴里,措不及防下咕咚……咽了。
我特么居然咽了!
聂青桑低头狠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早就想给你吃的东西!”
甜腻渐渐散去,熟悉的麻木满满席卷四肢。
“是鬼哭藤!”
聂青桑扒着嗓子眼咳的更厉害,可无济于事,“你们是江家刺杀的那群人!”
“你竟然知道鬼哭藤!”
贺湘脸色大变,“这东西是谁告诉你的!”
“吱道就吱……”药劲上来,聂青桑伸着舌头憋了半天,也没把个“知道”完整的念出来。
“你说啊!”贺湘几近咆哮,“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回答我啊!”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还被晃到风中凌乱的聂青桑:我也想说点什么,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舍老按住失态的贺湘,“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贺湘声音堵塞,无人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舍老你不知道,鬼哭藤它……将军……”
舍老稳住情绪激动的贺湘,“有些事我们确实不如你知道的多,可现在黑衣铁骑就在外面。贺湘!命保住了才能再谈其他,若是连我们都不在了,谁去为将军正名!”
舍老跟史大壮无声的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就抗麻袋似的把聂青桑甩上肩膀,“舍老哥这里交给你,我跟贺湘在老地方等你汇合!”
舍老点头,史大壮扛着聂青桑,拉着情绪未定的贺湘消失在无边夜色。
舍老整理衣襟,上前应门。
一路上猫捉耗子似的左躲右藏,聂青桑不能动,不能说,倒垂着快要碰地的脸涨的通红,垂下的头发拖把似的勾搭了一堆的小树叶草种子,其间还被史大壮踩了两回。
遭受非人折磨的聂青桑早已是欲哭为泪。
日了狗的鬼哭藤,等老子能动了,绝对要烧到你绝种!
前方有黑衣铁骑经过,史大壮连忙贴墙避开,聂青桑的后脑勺“哐”的撞在墙壁上,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还被狗尾巴草毛了一脸。
惊鸿一瞥里,聂青桑似乎看到骑在马上呼啸而过的百里泷。
不过短短时间未见,便是憔悴颓唐了许多,不过远远看去,还是那么好看。
百里泷似有所感,勒马停驻。
空寂长街只有火把跃动,夜风吹来,枯黄的狗尾草垂头丧脑的风里摇晃。
刚才险些被人发现,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的史大壮心里一阵后怕,“格老子的,这狗国师还真不省心,都这样了,还想着弄出声音求救!”
被迫撞墙的聂青桑,已经无语到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贺湘看了眼聂青桑没有说话。
“这里有人!”
举着火把策马而过的黑衣铁骑,发现了三人踪迹,当即抽刀拔剑汹涌而来。
“你先走!”
史大壮把把手上九孔金刀一横,觉得碍事,这才想到自己身上扛着的“破麻袋”。
他把聂青桑甩给贺湘,“我来断后,咱们老地方汇合!”
眼下情况紧急,贺湘也知道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
“你万事小心!”
贺湘回头看了眼为他们拦住千金万马的史大壮,火把把他的身影拖的很长,像擎天而起的云鹰,能把他们庇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那是抱着必死之心的背水一战。
谁都知道这场博弈最终带来的可能只有死亡,可是他们不愿意停下。
就像那人一样,明知是死,亦一往无前。
……
寺庙无论在任何朝代,从来都是香火鼎盛的地方。
人们总是相信这从没未见过真容的神,只要上一炷香就可以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这也是一间庙宇,只是房屋破败,神台断裂,原本安放在上,待人跪地叩拜祈愿的神像不知去了何处空留下歪了的匾额。
僵直的身体实在目光有限,聂青桑甚至连匾额上的字迹都没看清,就被人丢到了地上。
或许是贺湘良心发现,又或许是觉得对待肉票要态度端正,在地上滚了两圈,以一个凄惨死泥鳅形象倒地的聂青桑,被人重新拽起,放平在裂了半截的神台上。
脑袋底下裂了口的神台,吱嘎嘎响的牙酸,躺平在上面的聂青桑深觉的自己就是拜神时摆在台上的祭品。
地位等同破梨烂杏烤乳猪。
贺湘去扶歪掉的匾额,许久没有动过的匾额被微微一碰就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扑了底下的聂青桑一脸。
灰头土脸的聂青桑早已生无可恋。
“知道这是哪里吗?”
贺湘看着落尘的匾额,眼前是空荡的庙宇,还有神台上的聂青桑。
他站在那里,一直绷着的神经,像归家一般慢慢放松下来。
“这里曾经是昭国香火最为旺盛的庙宇,不供三清,不养僧侣,供奉的是一位战神。”
贺湘眉眼柔软,好似眼前破败落寞不在,犹如置身香火鼎盛之景。
“那是一位很厉害的将军,一出世就收编了云风涧两寨三匪,救金城,而真正让他成名的是一举夺得被东陵占据的十三座城池,城民欢呼雀跃,百姓歌功颂德,被他搭救的昭国百姓称呼他战神临世,甚至为他塑就金身神像,修建庙宇供奉。”
本是得民心欣欣向荣之景,贺湘脸上却半点喜色也无,有的只有眼底浸透的哀戚,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愤恨。
贺湘眼底的光亮惊讶了聂青桑。
很难想象,这世间竟然还能有人如此盛名之下实至名归。
贺湘瞧着聂青桑突然笑了,“你想看看他的样子吗?”
聂青桑眨巴眨巴眼:当然!
“你等着。”
贺湘掀开旁边破旧神幔。
他的动作小而轻柔,就连遍布在上的蜘蛛网都是被他一点一点细细拂去。
那是一个反捆双手,跪地垂头的罪人像,断裂的石像脑袋被人涂白描画成戏文里奸佞阴邪又下流的卑鄙模样,带着讨好恶心的笑,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着宽恕。
“百姓相信朱砂可以锁住恶鬼的灵魂,让他不入轮回,哪怕在地狱也要承受烈火煎熬。”
贺湘转动雕像,在那卑微跪地弓起的脊背上,哪怕年月长久,被鞭子蘸着朱砂抽打出来的痕迹,也浸透出一片狰狞的锈红。
“看看。”
贺湘笑,满目苍凉讽刺。
“这就是被他们亲手捧上神台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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