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刚想开口,萧谌此时反应过来,“眼下不是聊朝事的时候。”
收获程永宜怨念的眼神。他好不容易回来,结果一回来即听闻卢氏在宫中设宴,这是要为萧宁挑婿。
有些事,程永宜不是不急,只是再怎么急,原不是急的时候。
可现在呢?现在就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了,想想萧宁的年纪,她更是即将成为太女的人,这么的萧宁,若是看中了人,程永宜能如何?
萧家上下都尊重萧宁的选择,尤其这婚姻大事。
程永宜曾追随于萧谌左右,最是明白萧谌看重萧宁之心,可以说,但凡萧宁不愿意为之事,萧谌绝不会强求。
若说当年外出,程永宜既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亦为建功立业,成为一个可以配得上萧宁的人。
或许,那个时候的他尚未懂得自己的心情究竟代表什么,他只是知道,他想让萧宁的眼里看得到他。
在这离开的三年里,他见过的人,经过的事越多,慢慢懂得那代表什么。
既懂得,程永宜岂能不争取。
一回来听闻卢氏欲为萧宁择婿,程永宜立刻毛遂自荐。
让程永宜意外的是,萧谌竟然会同意。
萧谌同意让程永宜一试,却也有言在先,事情的决定权一直在萧宁手里,婚姻之事,萧宁点头自可成,若是萧宁不愿意,一切都是枉然。
如何才能让萧宁同意?
这个问题在程永宜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回,一直都没有答案。
萧宁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人知道答案吗?
并没有。
纵然身为萧宁的父亲,一直最关注这个问题,想为萧宁解决终身大事的萧谌,都不清楚萧宁所喜何种人。他若是想让萧宁点头同意他们的婚事,该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我们从各国带回一些奇珍异宝,该让殿下开开眼界才对。”孔义可不甘心一直当花瓶,必须要出声刷个存在感。
看看旁边都是啥。
一箱一箱的东西摆在人的面前,正等着他们去发现。
孔义乐呵呵地道:“殿下,我们特意按你叮嘱的,注意他们各国农作物,你别说,还真是发现我们大昌没有的作物。”
迫不及待的要给萧宁看看,这会儿孔义的眼里也看不到旁人,急切地向萧宁表现。
萧宁闻之眼睛瞬间亮了,“果真?”
“万不敢造假,殿下你等着,我这就拿给你看。”想跟萧宁表功,岂能不知东西放哪儿的道理,孔义赶紧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里面圆尖的东西。
“红薯。”萧宁一眼看到,立刻道破物甚之名。
“对对对,就是红薯,殿下怎么知道?”孔义想表现,结果倒好,名字不必向萧宁介绍,萧宁竟然知道?
萧宁眼睛都亮了,取出其中一颗拿在手里,“我知道的比你多。此作物耐干耐旱,且收成不错。就凭你们带回这作物,须记你们一大功。”
难得见到萧宁喜上眉梢的样儿,纵然是萧谌本来正忍住不抽孔义,毕竟早跟他叮嘱过,他跟着一道来,他就是个陪衬,话不用多说,乖乖呆着就好。
结果好了,他倒是要跟萧宁说个没完,萧宁都上头了。
上头归上头,结果听到萧宁说起,孔义他们带回来的作物如此厉害,如何坐得住,看这红红的东西,硬邦邦的,竟然如此厉害?
“如何种?”萧谌打量半响,最清楚萧宁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亲爹,赶紧问。
“养苗。”孔义还没来得及细说,结果萧宁都答了。
“殿下,这可是他国之物,你怎么知道?”孔义方才就有疑惑,再闻萧宁道来,再也忍不住的问。
萧宁一时高兴,忘记掩饰,孔义一问,萧谌理所当然的问:“又是天授?”
对了对了,天授,就是天授。诗词可授,可解救黎民之物,如何不能授之。
“正是。”萧宁反正早把自己造神了,亲爹接得理所当然,她要推说不是,从前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闲话莫说,正好这一年虽值于夏,若是能培养出大批种来来,可以推广,那这一年百姓的日子要好多过了。阿爹,我这就把红薯带过去,告诉他们怎么培养。”萧宁如何能坐得住,迫不及待便要将红薯拿去培育。
萧谌亦是热切得很,连连道:“好好好,赶紧去。”
关乎民生之大事,寻常人都坐不住,萧谌但凡想到萧宁说起这作物耐旱耐干,眼睛都亮了。
“一共有几箱?”萧宁得萧谌允许,回头便问起一旁的孔义,这一回程永宜比他快,“两箱。殿下,我们回来时带了种植之法,殿下不如与天授之种植之法结合,看是否需要补充。”
要不说程永宜办事稳重,听听人家说话。
“好。你随我一道去。”萧宁呆不住,朝一旁的黑衣玄甲吩咐,“立刻搬到研究院。”
马上有四名黑衣玄甲上前,立刻抬起箱子退去。
萧宁要走亦不忘朝卢氏他们见礼,“阿婆,阿娘,国事为重,宁先行一步。”
卢氏淡淡地瞥过程永宜一眼,看得程永宜一僵,好在卢氏的视线很快移开,程永宜才松了一口气。
“去吧。国事为重。”卢氏一向识大体,懂大局,再说萧宁来这小半日,该见的人见了,该让萧宁见的人她也见着。久留无益。
萧宁这便领着程永宜一道走。萧谌握紧双手,瞥了一眼孔义问:“那红薯当真如此好?”
孔义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这就被留下了,他不是不想表现存在感,得有人理他才成。
萧宁领着程永宜走了,剩下他还得面对萧谌的质疑?
“陛下纵是信不过我,也该信殿下。”对啊,萧宁何许人也,她说的话,做下的事,何时骗人?
“你们见过?”萧谌自不会不信女儿,就是要问问孔义,是否是亲眼所见?
“见过,真见过,我们还见过他们收成。”孔义说到这里舔了舔唇,蕃薯味道上佳,可好吃了。
“还吃过。吃的是带回来的种子,还别人给的?”萧谌看到孔义舔唇的动作,不善地问。
孔义抖了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还是不敢骗人,如实答道:“都吃过。”
萧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给他等着!
???孔义!
在萧谌准备跟孔义算账前,卢氏送走客人们后,直问萧谌,“你是何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听着十分莫名。正主儿萧谌倒是清楚得很,如实答来,“我的意思母亲岂会不懂,就是不知母亲觉得可有不妥?”
卢氏沉着半响,“还是看五娘。”
“正是正是,我们再怎么想当然,也得她点头,这么重要的事,她要是不点头,我也不敢帮她做主。”萧谌说到这儿抹了一把冷汗,养个有本事的女儿,帮你办事时自是样样出色,可是想做她主儿,也得好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反正,萧谌在萧宁终身大事上,早就端正态度,但凡萧宁不点头的婚事,断然不能同意。
卢氏若说从前还觉得某位当爹的太没出息,如今亦是觉得,萧宁若是不同意的婚事,万万不能点头。
“不能再拖了。”卢氏感叹一声,想萧宁自七岁回京,本就为议她的亲事,结果现在都十四了,眼看及笄在即,婚事依然不曾定下。
哪家的贵女若不是有太多的问题,会到这年纪不定亲的?
十四岁,最晚及笄后大婚,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萧宁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拖着婚事,眼下是万万不能再拖。
深深吸一口气,卢氏毫不避讳地道:“她将为太女,这个人绝不能拖她后腿。”
旁的事卢氏不会多插手,这一条她希望萧谌记下,无论如何都要记下。
“自然,自然。”无论萧宁最后挑中何人,都要记牢这一条,万万不能拖萧宁后腿。要是他们还能眼瞎的挑了那么一个人,也得想想补救。
卢氏挥手道:“罢了,带着你这些奇珍异宝走吧。”
要说程永宜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稀奇古怪的确实不少,能入卢氏眼的太少。
卢氏都这把年纪了,不喜于奢华之物,而且这些年萧宁让人弄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陶瓷玉器,哪一件不把卢氏的眼光养得更刁。
故而所谓的奇珍异宝,卢氏还真是不怎么看得上。
萧谌如何听不明白,拿不准地问:“阿娘都看不上?”
卢氏颔首,萧谌不再多言,老实听话地将东西带走。
孔义被留下听了一耳朵,听归听,总有闹不明白的地方,跟着萧谌和孔柔一道走,捉头问:“陛下,姑姑,陛下方才同太后说的是殿下的婚事吗?”
“难为你听明白了。”萧谌一脸嫌弃地扫过孔义。孔鸿那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生出像孔义这般的儿子?
这话惹得孔柔瞪了他一眼,有这么跟孩子说话的?
亏你还是陛下,一国之君。
感受到孔柔的嫌弃,萧谌讨好地冲她笑了笑,他还不是为孔鸿抱不平?
一个长了七窍玲珑心的人,这费尽心思养出一个马大哈似的儿子。
不说其他,就说今天的事,萧谌话说得够明白的吧!
再明白又如何,孔义一句听不进去。
听不进也就算了,人还专门提了醒,给机会让萧宁跑了。
萧谌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亲娘给女儿准备的相亲宴会,准备的日子不浅,就盼萧宁能有那么一个半个看对眼的人,就让他们放心了。
结果孔义是来搅局的!
卢氏怕是这会儿心里也在骂着某一位儿子,真正搅局的人是他吧。
若不是萧把人带来,谁能把萧宁支走?
真要论起今天宴会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萧谌认第二,谁岂认第一?
可惜,孔义是没这个脑子怼上萧谌一句。
“殿下的婚事有那么难吗?或者是殿下的眼光太高,谁都看不上,这才让陛下为难?”孔义不管那许多,只追问他心下好奇一事。
萧谌虽然成了皇帝,孔义也是在萧谌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小到大,孔义但有不解之事问来,萧谌无不为之解惑。正因如此,孔义才能问得理所当然,一脸求解惑地看向萧谌。
面对孔义这般模样,孔柔也无奈了,解释地道:“你啊,这些事你既然想不明白,便莫问。阿宁的事总会定下的。”
孔义捉了捉头,因为他想不明白的事,干脆都不跟他说?都是小气的人!
怨念横生,结果这时候传来一阵声音,“陛下。”
这声音孔义熟悉无比,可一听到这声音,孔义打了个冷颤。
行来之人是明鉴,这一声唤显得十分着急,叫毫无防备的孔义瞬间有些不好。
“明侍中。”孔义回过神,赶紧见礼,半点都不曾怠慢。这会儿倒是跟方才截然不同,看得出来,这也是个极会骗人的主儿。
萧谌看在眼里,眼中尽是笑意,不错啊不错,出去几年,看着是历练出来了。
明鉴与孔义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余下却顾不上孔义。
“有本奏疏,是冲殿下来的。”自动无视孔义,还是以国事为重,能让明鉴寻到此,自是极为要紧之事。
册封太女的大典在即,在这个时候有人参萧宁,这目的为何便不必再多言。
萧谌一听脸色也不太好了!
谁敢说萧宁行事不妥吗?
正是因为萧宁事事办得漂亮,萧谌对于参她的人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上前接过明鉴递上来的奏疏,打开一看,内容让萧谌微微一愣,盐利。
是的,奏疏上所奏的正是萧宁手握天下盐利一事,更是指出一国关乎民生之利,为一人所掌,实为不妥。
萧宁将为太女,若得此利,虽说以小人之心君子之腹,有挑拨陛下和公主父女之情之嫌,可是也正是因为不想他们父女当真起隔阂,以令天下动乱,当将问题解决。
就算一开始不高兴的萧谌,看到这份写得情真意切的奏疏,也不好再说出指责的话,确实都是为了他们父女好。
看到奏本上的署名,御史大夫林铮。
“这才是真正的御史大夫。”萧谌给予肯定,是对林铮的肯定。
明鉴同意,只不过也是为想提醒萧谌,“此事陛下以为?”
萧谌笑了笑道:“无妨,此事阿宁已然在操办。”
似萧宁这样的人,自是明了想对付她的都有什么人,要面对那样的人,又当如何行事。
关乎民生之大事,绝无小事。
明鉴望向萧谌,萧谌吩咐道:“将奏本送到阿宁手中,她自知该怎么做。”
这父女相互信任,实在难得。
明鉴心下感叹,亦照做。
于此时,萧宁其实也叫人劝着,劝她的人正是秋渠的侄子秋衡。
“殿下册封太女大典在即,有一事殿下不可不为。盐利。”秋衡是在研究院堵上的萧宁,对于一旁的程永宜,他是看在眼里,但也只是颔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