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深问的时候裴征确定是说自己就留在本市,不去别的地方,但也没愿意来翟深家。
除夕当天,翟深没闷在书房里,他给自己放了天假,早上爬起来背了两个小时书就跑出书房。
家里被翟妈打扫得干干净净,各个花瓶里的鲜花都是新换上的,翟爸让翟深出去贴春联挂灯笼,院门两边有铁钩,翟深搭着梯子爬上去把之前挂着的灯笼卸下,拿上崭新的大红灯笼摆上,看起来十分喜庆。
然后就是翟爸递上来的春联,翟深比划了半天,翟爸仰着头看,一直皱着眉头,“太往右了,哎哟,又太往左了,你这手怎么回事,捏着的横联还一高一低的…”
翟爸嫌弃个不停,翟深胳膊都举酸了,干脆把手一收,坐在梯子上问:“爸,你这大过年的怎么都一点不讨喜。”
翟爸眉头一皱,幸好不留胡子,不然这会儿估计都得吹着立起来,他手插着腰道:“小兔崽子,哪有大过年的这么说自己爹的,贴对联可不得贴正了,这院门就是门面,来来往往的人一年到头都能看到,我站在这看了半天你也贴不好,我头都抬累了。”
翟深一骨碌从梯子上滑下来,速度之矫捷,翟爸还没来得及担心他安全他的脚就已经落地了,翟爸后知后觉又想骂他兔崽子不知道注意安全,就见翟深把春联放到他手上。
“爸,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不适合跟我一起贴对联,我去叫裴征来帮忙。”
说着,翟深撒腿跑了,翟爸低头看了看自己笔直而修长的腿,小兔崽子刚刚说什么?他老胳膊老腿?
跟裴征谈恋爱久了,家里离他住的那片地方都路也就走得熟了,翟深走路快,十分钟不到就爬上楼,敲响裴征的家门。
裴征来开门,他还穿着件睡衣,但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估计是在家这么穿舒服。
裴征看了翟深,还意外了一下,“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翟深笑道:“来请你帮忙的,我家贴对联要个帮手。”
裴征没说话。
翟深说:“没骗你,我爸嫌这嫌那的,我不乐意他看着了,你来帮我吧?”
裴征当然知道翟深不是为了对联才来找自己的,但这时候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点头,“好。”
裴征去换衣服,翟深就熟稔地进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相对于第一次来裴征这相比,他又置办了许多东西,零零碎碎的,总之看起来像是有那么点生活的气息了。
但今年大年三十,照理说是特别热闹的时候,裴征住的这一片都是待拆迁的房子,破旧得很,没什么人住了,周围也就没有一点欢闹劲儿,尤其是他家里冷锅冷灶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过年。
裴征换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出来,他皮肤本来就白得很,这么一看更白了。
翟深刚刚看了这家里的冷清,又看见这么一身的裴征,骤然间觉得裴征也挺冷清的,和这个家里的感觉,还真是如出一辙。
翟深也不管那么多了,拉着裴征往外走,出了小巷,走进大路,总算是听见了车笛人语声,像是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
两人都是大长腿,走起路来速度很快,没多久今进了翟深家的小区。
不同于裴征住的那一片,翟深家所在的小区笑闹声不觉,还有远处小孩的嚷嚷声和狗叫声,总归,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
翟深看了看裴征,裴征疑惑回望过来,翟深问他:“你以前怎么过年的?”
裴征想了想,说:“吃饭,学习,睡觉,与平时没有区别。”
其实在裴征眼里,真的区别不大,他记事起就没什么过年的概念,养父很少归家,回来也就是骂人打人,砸得家里乱糟糟,然后胡雅琴哭哭啼啼地收拾,每天都是一样,没什么意思。
也就是在翟深家,他才感觉到,原来一家人也可以这么轻松。
现在和翟深并肩走在小区路上,听着周围房子里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他有点恍惚。
从前不是没有听到过,只是觉得,这些于自己来说,都毫无关系,可现在翟深在他身边,他突然又觉得,这些欢声笑语,和他在共度同一个时刻。
也挺好的。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翟深说,“这有什么意思,新的一年要来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裴征问:“代表什么?”
翟深扬了扬唇,笑得神秘,“不告诉你,晚点再跟你说。”
裴征撬不开他的嘴,也只能作罢,两个人进翟家门的时候,裴征抬头看了眼,只挂了灯笼,春联没贴,翟深这一点倒是没有诓自己。
进了门,翟爸跟翟妈不知道在说什么,翟妈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翟爸,翟深看着他们俩那模样,感觉…
“爸,你是不是在告我状?”翟深问道。
翟爸回头,一时之间没说话。
翟深:我就知道。
翟妈看见裴征来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明显了许多,“征征来了,前两天让来家里,你怎么没来?”
裴征面对翟妈对友善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前两天在家学习,所以就没来打扰。”
翟妈眉头蹙了蹙,“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和深深关系好,就把这当自己家。”
裴征前两天不肯来主要还是不想影响翟深一家团圆,现在听翟妈这么说,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生分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翟深好像琢磨到了那么一些裴征的心思,拉着他走来,说:“妈,我跟裴征去贴春联,老爸眼神不好。”
翟爸:…
翟妈叫住两人,“等会。”
翟深不解地回头。
翟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征征这件衣服等会别弄脏了,我去找件别的外套来换上。”
翟深被这么一说,也觉得白色不适合干活,就跟裴征坐沙发上去了。
桌上摆着果盘,翟深嫌冷不愿意碰,从茶几下的橱柜里翻出一袋瓜子,自己倒了一手心,然后又分给裴征一捧,两人坐在那对着电视里的少儿频道嗑瓜子。
少儿频道正在播放吹风机头的猪,倒不是翟深多喜欢看,主要是,没腾出手找遥控器。
几分钟后,翟妈下楼了,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让裴征换上,翟深一看这颜色就笑了,他今天穿的就是大红色的外套,翟妈果然又买了两件。
裴征肯定,翟妈手上那件衣服,能买自己身上这种好几件了,可翟妈还是坚持让裴征穿上,“白色沾灰,红色好,过年喜庆,脏了也方便洗。”
裴征只能接受翟妈对好意,等他穿上以后,翟深就笑不出来了,都是帅气的脸,怎么裴征白皙的脸就变得更白了,和他这么一比,自己好像都没那么帅了。
啧,肤色优势,好扎心。
两人再去院门前贴对联时,翟深爬上梯子,左探探,右探探,上挪挪,下挪挪,裴征脸色纠结。
翟深:…
可能误会翟爸了。
“要不,我来吧?”裴征指挥半天以后,问道。
翟深也没意见,一个人指挥不好可能是指挥的问题,两个人都指挥不好,可能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他滑下梯子,裴征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然而翟深已经落地了,裴征很无奈。
等裴征爬上梯子,找了个位置按上春联,低头询问翟深,“这里?”
翟深背着手抬头看,“行。”
裴征不放心地比划了一下,然后往左扯了扯,“这里?”
翟深又点头,“这里也挺好。”
裴征是真搞不懂了,他又往右挪了一截,“这里呢?”
翟深:“嗯嗯,好,合适。”
裴征:…
迷茫。
翟爸这时候出来,听见了两个回合的对话,刚走到翟深身边就往翟深头上拍了一巴掌,“相看媳妇呢?这也好那也好?”
翟深揉头反驳,“裴征贴哪都挺好啊!”
翟爸听见翟深如此理直气壮,很惆怅。
于是,惆怅和迷茫二人组搭伙贴春联了,翟深则进屋去找别的事儿干。
翟妈在厨房里炸小鱼肉圆,翟深蹭了两口再出来时,院门的对联都贴好了,搭档完美的“父子”俩已经在贴屋子大门上的春联了。
大门当初装修时设计得就挺高,还好裴征个儿够,翟爸拆开对联在分上下联,裴征还没爬上梯子,翟深就把手里从厨房偷出来的炸肉圆送到裴征嘴边。
刚刚怕烫,翟深就用个牙签戳着的,走了这么一段路,凉得差不多了。
裴征看了翟深一眼,翟深瞄了眼还在摸索对联的翟爸,冲裴征挑眉笑道:“快吃。”
裴征便听话地张嘴咬下嘴边的肉圆,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多汁。
“好吃吗?”翟深问。
裴征点头,“好吃。”
翟深笑得更开心了,“我刚偷吃了一个,也觉得好吃。”
在翟爸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投喂工作,翟深心情舒畅,把签儿丢进垃圾桶,拍拍手开心地走了。
裴征和翟爸把对联贴好,翟深看了后觉得缺了点什么,又去把他妈妈买来的年画娃娃之类的翻出来,拽着裴征跟他一起四处贴。
翟深对这方面的审美真的不太行,翟妈看到后就忙说:“别哪哪儿都贴,又不是家里办喜事,怎么床头都想贴上?”
翟深:“床头是应该贴囍字吗?”
翟妈:“人家新婚这么贴,你想要结婚?”
翟深看了眼裴征,嘀咕说:“也不是不行。”
裴征在翟深后颈处捏了捏,翟深闭嘴了。
翟妈看翟深这样子,笑道:“等你结婚的时候贴。”
翟深:“那可说好了,您到时候可别不愿意。”
翟妈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期待什么,只当小孩儿图新鲜,她锅里煮着菜,没空和翟深细扯,“我当妈的还能骗你?”
说完,她又匆匆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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