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共和党在旁冷眼旁观,北洋团体给袁世凯操办后事的时候还是相当收敛的。而且共和党不愿接受袁世凯让出的大总统一职,也不同意按照袁世凯的遗愿进行政权交替,这也就意味着袁世凯所留下的政治遗产都成为了负资产。
不仅北洋内部不敢自居为袁世凯的政治继承人,就是立宪民主党人也没人敢站出来坚持让黎元洪接任总统的,虽然按照现在的法律,在任总统无法履行自己的职务的时候,应当由副总统代为接任总统职位。但是既然袁世凯在世的时候把中华民国的宪法和政体都改的一塌糊涂了,而共和党和中华革命党等政治团体又已经声明袁世凯在世时的政治上的政策为非法,那么副总统顺序接任总统的法律也就无法履行了。
虽然梁启超、林长民、张謇、岑春煊、章士钊、刘光烈等立宪民主派试图和中华革命党、韬园派、政学会妥协,意图让黎元洪接任总统一职。这是在共和党推出了一定要消灭地主阶级的政治主张之后,立宪民主派意识到共和党和他们的政治理念相差的太远,才放弃了向共和党靠拢的打算,而意图团结更靠拢他们政治理念的其他党团,然后谋求在新政府的民主体制下共同对抗共和党。
虽然这些立宪民主派的想法很好,但是他们的组织力实在是太差了些。不要说北方和南方的立宪民主派人士的政治想法相差很远,哪怕是南方各省之间的立宪民主派人士之间的政治述求都未必一致。甚至于被各省立宪民主派人士推出的黎元洪,虽然垂涎于总统的职位,但却也担心共和党不讲规矩以武力破局。
特别是在共和党抓了王占元,要追究其在湖北的各项罪行后,黎元洪就萌生了去意。他自己很清楚,共和党一直没有忘记他在湖北清洗革命党的举动,共和日报上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宣传哈尔滨起义和武昌起义对于民国建立的伟大利益,不少当初从武汉逃走的革命党现在都加入了革命委员会,对于他当日的清算革命党的行动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没有找到发难的时机而已。
共和党也许对于他当日的行动只是谴责,以令自己站在道德的制OTg2NTc=高点上。但是黎元洪不认为共和党会为了死人找自己的麻烦,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行动其实也在客观方面帮助了共和党,结束了南北谁是首义的争论,毕竟武昌起义的领导人除了他之外几乎都死完了,而哈尔滨起义的领导人则几乎都在。
但是黎元洪不能保证,他如果继续表现出对总统职位的野望,共和党会不会也和对付王占元那样对付自己。虽然立宪民主党把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但是这些人在前朝也就是些清流,他要是被共和党给法治了,他们也不过是给自己写上几句挽联,然后骂几句共和党而已,但是这对于他和共和党都没什么意义。死人当不上总统,而共和党也不会被他们几句话骂倒下。
更何况以黎元洪的人生阅历来看,这些人之所以痛恨共和党和吴川,纯粹是因为对方不肯给他们官做,要是哪天吴川想明白了,给这些人几个小官职,估计他们就该为吴川歌功颂德了。
因此当徐世昌跑来向他询问关于王占元一案的处理时,黎元洪立刻就病了,他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对着徐世昌说道:“东海兄,你看我惹了风疾总也不见好。其实我前些时候就想要告假回老家修养去了,不过想着大总统的后事刚刚操办完毕,国事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所以想要等着国家安定下来再说。不过现在看来,我这身体确实是难以支撑下去了,这国事还是要仰赖东海兄你来支撑了。”
黎元洪的这点伎俩,徐世昌自然是洞若明烛的,但是他也只能安慰挽留对方,不要着急的辞职,不好当面揭穿对方的演戏。袁世凯去世后得利最大的,其实还是他这位国务卿,不仅掌握了行政大权,还代为执掌了总统的印章,理论上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中华民国的第一人。
不过徐世昌很清楚,他手中的权力其实是虚幻的,没有共和党和北洋团体的支持,他下发的文件就很难得到各省的认可。其他且不说,光是各省的正规军编制,袁世凯在世的时候就没能控制住,不要说东北国民革命军这样的强势武装力量,就连河南、山西、陕西都有着不服从中央的地方武装,他们依靠地方税收或贩卖鸦片养活自己,对于中央的命令一般是有选择的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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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袁世凯的去世,现在就连北洋内部的军头也开始自行其是了起来,比如王占元一案表面上是共和党在清算旧账,毕竟王占元之前占着湖北的时候拒绝了共和党派出人员在湖北各地建立党组织,但北洋内部都清楚,是段芝泉看上了湖北的地盘,才使得王占元不得不带着家小北返。
和王占元一案相比,陕西和山西的事件反而更让人理解了,既然你们北洋内部都开始动手抢自己人的地盘了,那么地方势力驱逐开始衰弱的北洋势力,就更加的理所当然了。至于说什么团结起来对抗共和党,可共和党的军队又没有打到他们面前,倒是北洋团体已经失去了统一天下的可能,却还想着骑在地方势力的脖子上,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这些地方势力不过是顺着自己的本性做了当前最有利自己的选择,在共和党的军队打过来之前,先把自家的地盘整合好,接下来再看形势选择是战是和。哪怕就是投降共和党,手中本钱多一些也好叫高价钱啊。
于是,共和党还没有什么大动作,这边试图联合起来的反共和党联盟已经四分五裂了。徐世昌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原本他还有些想法,不过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共和党哪怕什么都不做,北洋派、立宪民主派和前国民党成员们也很难结成什么联盟,因为大家缺乏互信的基础。
北洋派内部纷争不断,前国民党也同样如江浙湖汉北此,至于立宪民主派几乎就不能称之为一个政治团体,想要把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子,估计比选一个皇帝出来还困难。而共和党那边,权力却是越来越集中于吴川手中了,不管是耿谨文、宋云桐、梁廷栋还是其他人,都不曾公开提出和吴川相反的政治主张,哪怕共和党中的某些人并不是完全认同消灭地主阶级的主张,但是对外表态时还是拥护这一政策的。
这种团结的程度,是令北洋各人也难以忽视的。北洋中就有人这样说过:“北洋有实力但没理想,革命党有理想但没实力,只有共和党又有力量又有理想,恐怕日后中国还得看他们的了。”
就徐世昌自己而言,在北洋维持不下去中央政府的时候,他倒是宁可选择共和党执政。倒不是他觉得共和党力量强大,而是在共和党的治下,是唯一能够约束住武人的。
哪怕是作为北洋的一份子,徐世昌对于北洋内部的那些军头也是相当不满意的,从张勋到王占元,再到陆建章、李纯等人,到了地方上没有一个不是仗着手中的武力盘剥地方的,这也是北洋在各地始终站不住脚的主要原因。各省民众对于北洋武力统治怨声载道,又怎么可能支持北洋同共和党进行抗衡呢?
反观共和党的军队,哪怕是在北洋的腹心之地也可以说的上是秋毫无犯了,虽然共和党在北洋的地盘上强力推动土地改革,但是受到损失的不过是少部分地主,得利的还是大多数本地贫民,共和党的将领并没有把大量的田地侵吞到自己名下,这就是一项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要知道哪怕是袁世凯亲手练起来的北洋军,也不得不向这些部下们行贿才能指使的动他们。而从小站练兵开始,袁世凯对北洋军下的功夫几达十多年,对军中将领结以恩义,方才能够在关键时刻让这只军队站在自己这边。但是,袁世凯也不能阻止这些军队在作战中侵扰平民。
而共和党领导的国民革命军,建军不过才五、六年,其中骨干还是当年北洋系统的那些人,但是这些人在共和党手中就变得令行禁止,不敢违反军纪了。在连续击败日本和北洋军后,也没有露出一点骄兵悍将的样子,对于徐世昌来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对于经历了清末和民初乱象的徐世昌来说,一只能够约束住军队的政治力量,对于当前的中国来说确实是急需且难得的,也是国家由乱到治的基本。因此哪怕他并不认同共和党的政治理念,但还是支持共和党来接手中枢的。当然作为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他也不希望站在当下的政治旋涡中。
袁世凯去世后,北京政府的权力其实掌握在了四个人的手中,副总统黎元洪、段祺瑞、耿谨文和他自己。黎元洪无才无志,不过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坐一坐那个最高的位置;段祺瑞有志向,但是才能却相当的不足,基本上就是一个武人;徐世昌自己是有才能却没有这个志向;至于耿谨文则是共和党的代表,共和党的才能和志向就是他的才能和志向。
徐世昌并不反对共和党接过自己手中的权力,但现在偏偏是共和党并不急着接过中央政府的权力,而是要逼着大家先站队。从共和党处置张勋、王占元等人的断然措施来看,共和党做事几乎没什么人情味,一旦触及了共和党的利益,那么就有可能被对方清理掉。
在没有把权力交出之前,徐世昌可不希望让可以为自己分担压力的黎元洪退出去,因此他对于黎元洪的萌生退意,自然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了。
不过从黎元洪府上出来之后,上了车的他想了想还是吩咐了自己的司机道:“去东交民巷21号。”
和西交民巷改造过的西式街道不同,东交民巷还是相当的中式的,不过东交民巷21号内部还是进行了一些现代化的改造,而这里也成为了共和党在北京的办公室,现在这里也变得相当热闹了。
和其他政党驻地门禁森严的样子不同,21号大院是整天敞开大门的,任何人只要在门卫处登记过就能按照先后秩序入门拜访,共和党有专门的人接待这些访客,然后把这些访客的要求转给中央政府的各个对口部门。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共和党这种做派不过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亲民,只是沽名钓誉的举动。但是随着共和党以群众要求为名义对各部门的政策和实施方式进行了监督和批评之后,大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共和党倒是成为了群众心目中的中央政府的中央了。
以共和党现在的实力,北京政府的官员自然是不敢忽视共和党的监督和批评的。毕竟在共和党击败了山东的北洋军和入侵的日军之后,大家就知道北洋团体恐怕是斗不过共和党了。也许哪一天共和党就进入北京接管中央政府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去得罪共和党呢,人家也许动不了部长,难道还动不了他们这些办事人员吗?
随着共和党通过接待群众对政务进行了干涉后,现在各党派在京代表也照着共和党的样子办起了自己的接待处,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力量,但好歹掌握着一些舆论,中央政府倒也不敢过于得罪这些人。如此一来,京中的大小官员不免叫苦不迭,认为这些政党代表干政的举动完全是乱政之举。
下面这些人的抱怨之声,都已经传到了徐世昌的耳中。如果是过去,徐世昌也许还会为这些官员出头,但现在他自己都想着告老回家了,哪里还愿意为这些官员为自己找麻烦。再说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还难找吗?特别是想要当官的人,就更加不缺了。
徐世昌的置之不理,还一口气同意了几封官员的辞职信,倒是让下面的官员陡然安静了下来。而且这么一搞,北京官场上的风气都好了许多,至少现在整天在八大胡同上班的官员就少了不少。
徐世昌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了,因此很快就有人出来迎了他走到了一处跨院内,也就是耿谨文的日常办公室。看到徐世昌过来,耿谨文也走到了门口迎接道:“徐国务卿过来了啊,我还正想着去居仁堂找你呢。”
徐世昌向着耿谨文回礼后不慌不忙的问道:“哦,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正有事想找你说说。”
耿谨文让开了道路,邀请徐世昌进门,接着笑着问道:“那就进屋说,我也想听听,您找我是什么事。”
徐世昌进屋后坐下,想了想说道:“本来我该先说,不过我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不如你先说说,你想找我说什么事吧。”
耿谨文听后也不推让,就爽快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先说好了。其实我就想要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山西煤矿外运的事,徐国务卿想必也知道,这西人在我国勘探过各地的煤炭资源,曾经说过山西的煤炭最为丰富,可是因为山西的地形,山西煤炭的外运也最为困难。因此我们打算在大同和秦皇岛之间修建一条高标准的重载铁路,好让山西的煤能够更好的利用起来。
第二件事,我们收回了一部分湖广铁路的债券,对于剩下的债券采取了冻结的方式。不过从目前来看,湖广铁路中的川汉铁路恐怕是很难实施了,因为当前的技术力量不足以修建此段铁路。不过我们认为四川对外的交通还是应当获得改善,因此我们想要从陕西修建一条铁路入川,和陇海铁路相连接。”
徐世昌听后立即点头应道:“修建这两条铁路当然是好事,但是钱从何来?以现在的国家财政来看,我们恐怕掏不出这笔巨额资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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